小故事，末班車廂

我在車上，你等我一下，我要回去了。

往南的夜車，旅客已經離開大半，剩下的目的太過遙遠，只剩滿車廂的疲憊和清冷。

末班車廂，焦慮的低聲突兀打破這片空白。

他捧著手機，極力壓抑聲音，但無法掩蓋擴大的不安。

出於禮貌，周遭的人將視線避開，但明顯的聲響，仍不經意讓注意力跟隨。

免不了注意到螢幕中那個枯槁蒼白的臉，旁邊還有一張說不上來的面容。

妝已經花了。

對話都藏掖在耳機裡，無法得知。

只是那個人低低絮絮的急促，讓人有揪心的想像。

再等我一下，快到了。

等我，到了想聽多久都可以。

我唱。

窸窣上了調子，抖得不成樣亂跑，撞上個視線就混成含糊的道歉，繼續在車廂裡上上下下。

四面八方的視線投射來，他乾脆埋在螢幕前，頭也不抬。

破碎的調突然停止，再出聲已經是雷鳴的嗚咽，但被一掌包覆死死掩住，稍稍溢出抽噎。

已經分不清楚他在說話，在道歉，在唱歌。

雙手把他的臉摀住，一片模糊。

輕輕的細音跟上，特別清晰。

坐在角落的人，自顧滑著手機，嘴微張，穩穩接在落下的空白後。

隔壁假寐的人，看同夥一眼，低頭閉眼，哼出長長的音，跟上。

後座的夫妻相倚，相和。

前面的背包客迷茫睜開眼，補上幾句。

斜前方大學生摘下一邊耳機，有一搭沒一搭跟著。

拎水果的阿嫲左看右看，張口，這首她很會。

後方，傳到前方。

前方，應和後方。

車長穿越無人車廂走來，打開門。

車長猶豫，該不該參與。

大塊頭停下，哽咽無法再唱。

歌聲傳入另一個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