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5-3社運爸爸的政治理想
看到這一天的題目時,覺得非常的困難,雖然第一個想法是想到自己的父親,但是總覺得從小到大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以至於我不知道從何寫起。我是生長於台灣解嚴後的年代,而政治權利的鬆綁也讓經歷戒嚴與解嚴後的父親,在面對社會上的不公義事件的時候勇敢站出來發聲。
其實小時候我並不太清楚父親在外面參與的社會運動到底都是什麼,雖然聽過家族的人講過爸爸因為擔任記者,在北京遇到的事,但也並不完全理解。
但我印象很深刻的是那一年WTO開放全球的農產品進到台灣市場對台灣農業的影響,大量的農民上台北的AIT前抗議,那時候還在師大附中附近,爸爸帶著我們一家到現場附近找了一家泰國餐廳吃飯,吃飯吃到一半,爸爸就說他得走了。原來是遊行開始了。
那時候年紀太小,我並不知道那些憤怒的喇叭聲,和染紅寫有訴求的布條到底說明著什麼。
後來就是全國關廠工人抗爭的時候了,那時候我們家為了照顧爺爺奶奶搬去了永和暫住,那天我在家裡和爺爺看新聞,新聞播報沒多久,是春節前夕一群老工人舉著布條掉下台北車站的台鐵月台臥軌抗議政府罔顧幾十年前工廠惡意關廠勞動部決定借貸償還的協議,現今政府又下公文要追討這筆給老工人的錢。
那時候爺爺剛出院,我在客廳的電視上看到在月台下的人還有爸爸,我說那是爸爸,爺爺呆呆地看著電視,媒體的視角以站在月台上的人們因為無法回家憤怒地叫臥軌的抗議團體去死,我看了又難過又傷心。
因為這件事情也讓我初步的接觸了台灣工人運動的發聲,在其中做一些微小的協助。
這件事情對我的影響很大,或許不是仇恨與正義的理解,而是對於階級意識和階級差異的粗淺的感知視角。社會因為缺乏對階級差異的感知視角,所以許多認識都是從上而下的思考與行事,以至於壓縮了底層的生活空間。
沒多久2014年的反服貿運動爆發後,我就去了北京念書,爸爸來北京看過我兩次,都是匆匆吃頓飯。我在北京認識了一位爸爸以前教書過的學生,她也來到北京工作,偶爾她會找我一起吃飯,也帶著我到城中村做社區戲劇培力。她說WTO會議在香港舉行的時候,東亞很多農民運動團體都到現場抗議,結果她跟著一起去抗議,和韓國的一群農民運動的參與婦女被現場的警察抓了起來。那次經驗給她的學生很深的印象,她說那次事件回到台灣之後,爸爸笑著對她說有了這次經驗,以後就不怕了。
她又說起他們在唸書的時期曾經學生與爸爸協助某一家餐廳的廚師罷工談判,最終廚師獲得了應有的待遇補償,在那次事件之後廚師們為了感謝伸援團體,煮了一大桌美食感謝他們。
在疫情前後我從北京回來台北,爸爸因為希望可以實踐自己的社會理念投身選舉政治,妹妹和媽媽都投入時間支持爸爸。但我一點也不開心,因為台灣的政黨政治和選舉政治,甚至有Youtuber以嘲笑的態度談及選舉時事時針對父親提出「勞工上班不用打卡」的政見做消遣,完全不從勞工的立場去做討論,只是作為嘲弄的話題。有段時間也有網軍會攻擊父親的臉書,這些事情都讓我很憤怒也很害怕。爸爸沒有選上,但我也覺得沒有去淌這個渾水或許不是壞事。
不一定要透過選舉,爸爸還是在很多事情上面都堅持著理念。
其一件大事就是RCA的工殤案,工殤團體在幾十年的抗爭後終於獲判美國公司當年在工廠惡意棄置化學廢水造成的污染及生命的損傷的賠償。這也是我透過《拒絕被遺忘的聲音:RCA工殤口述史》這本書才知道爸爸一直在關注的事情。而我也是大學畢業後才知道身邊就有同學的家人曾在RCA廠工作過,因長期臥病在床需要同學照顧。間接聯繫了同學之後,也讓他主動申請加入自救會團體。
這些在成長過程中,父親參與的種種的事情對我最大的影響,就是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一個改變社會,讓社會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