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之七|刻在身上的回憶
母親是標準的全職家庭主婦,自小這個小家庭就被打理得好好的。我不需要被送去安親班,上下課都有人平安接送、三餐不用吃外食因為母親餐餐下廚,然而母親對於課業的要求也不亞於她對自己職業的標準,吳曉樂前年出的那本《那些少女沒有抵達》是真真實實地發生在在台灣社會上的。
「爸媽砸了這麼多錢跟愛在我身上,我卻活得如此平庸。」這是書中我最印象深刻的一句話。衣食無缺但少一分愛心小手拍打一下,母親在門口等著親自接我回家,而我卻像等著接受審判那樣,只因為小學三年級數學考八十幾分害怕到哭著不敢踏出校門,每天吃得健康卻少了電視音樂垃圾食物的童年。
母親相信我只要好好讀書考個好學校再找份好工作接著嫁個好老公我的人生就圓滿,她可以就此安心的養老。殊不知我正是驗證了這個世界「物極必反」最好的例子,我長成了滿身刺青的大人。
第一個刺青始於十八歲送自己的生日禮物,我將「C'est la vie」放在心臟上方,是一個法文句子,意為「這就是生活」或「人生如此」。今年邁入二十八歲,小至一個黑點,大則整個身體側面,身上已累積了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刺青,每個刺青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意義,而我也不曾忘記。
我不確定把一個圖、一句話、一個字狠狠刻在自己身上之於每個人的意義是否相同,但我確切的知道每一個刺青對我而言是一段經歷的縮影。在那個的此時此地,我知道自己還在走往世界的盡頭的路上,像是在渡河口等待擺渡人出現那樣,是宿命還是選擇在那刻已經不重要,只是想把這段經歷所帶來的物理變化作用也好、化學作用也罷,當成為失落樂園裡的倖存者時,我決定將此刻化成雋永。
自十五歲那年開始生病━━「自律神經失調」,從醫生口中聽到比在白紙黑字上看到來的早一些,也沒差多少,就是昏倒送醫那樣子不怎麼戲劇化的無聊情節。我展開了全新未拆封的生病人生,這也是第一個刺青的來源,我人生的轉折點之一。
人總說時間是解藥,再長大一點他們會告訴你脆弱是日常。然而,大家都知道,像我們這樣如此的存在比起其他人的生命軌跡更加赤裸。憂鬱症是隻黑狗,病發時黑狗會出現狠狠咬了我一口,有時身軀會血淋淋地如一次缺了好幾片的拼圖,有時就只是無聲地淌著紅色無聲的血直到它自己乾涸。
C'est la vie 在鎖骨下方伴著我一晃眼就是十年。十年晃過去已快數不出身上的刺青有幾個,但這麼多年來每一次黑狗出現的時候,我的手掌心只會在這個刺青上感受自己過度快速的心跳,心裡跟著默念著「This is life.」(C'est la vie 的英文)。
當年那個九歲在校門口大哭的小女孩,一定想不到自己會有觸碰著自己刺青、默念著刻在身上的字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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