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滿足的慾望，與無能為力的痛苦：讀窪美澄《無盡充塞的夜》

文章發表於：洪七與源太太的書房

被壓抑的女性作家 更能精準描繪人心幽微之處

我不太喜歡特意將女性的作家稱為「女作家」。

但是很多時候，我不得不說往往是「女作家」才能把人心幽微細膩之處描寫出來。

我想是因為女性在這社會依舊是相對弱勢、是被父權壓制的一群，所以更能感受到男性無法體會到的那種壓抑與痛楚。

由其，窪美澄應該是相當用功的作家，他的作品在描寫婦女、老人、弱勢族群時，都有做過一定程度的取材，這讓他更能精準描繪被心靈被壓抑的狀態。有經歷過類似苦痛的讀者，在閱讀他的小說時，往往都有一種「你說出我的切身之痛」的感受，然後再隨著小說的情節找到希望。

當社會只允許男性大剌剌言說慾望時  展現慾望的女性就被迫當蕩婦

《無盡充塞之夜》寫的是女性的生理慾望。

性慾這件事，往往被我們的社會視為是禁忌、不可言說的。或者更確切的說，在父權體制下，慾望往往只有男性可大辣辣的說出來，女性言說慾望則會遭到異樣的眼光。

例如我們經常可以看到男性在公共場合開黃腔，女性若開黃腔，就會被當好色女、三八。

又如同樣是偷情的事件，我們看到女性經常淪為被檢討為不檢點的對象，而男性被批評的比例就相對少。而且，男性似乎因為經常表露自身的慾望，因此這類事件往往被視為理所當然，獲得大眾輕放；但女性就往往得掛著「不檢點」的汙名掛一輩子，不得翻身。

你相信純愛這件事嗎？或者，你相信一對夫妻、情侶可以擁有沒有肉體關係的愛情嗎？

但無論你相信與否，你必須接受這社會上，就是有人會因為慾望無法滿足，而使得愛情難以為繼。我相信男人可能很容易理解這件事，但如果是女性感受不到慾望被滿足，就會被視為是淫蕩、蕩婦。

但《無盡充塞之夜》中，女主角寧可被稱為蕩婦，卻依舊無法得到慾望的滿足。在這之中，我們可以看到女性鬱悶的心情。

父權體制下 男性也可以是受害者

不過我覺得這本小說最厲害的，是在故事後半段視角一轉，轉到無法滿足另一半的男性身上。當我們將焦點放在欲求不滿的人身上時，我們往往也忽略了無法滿足另一半的人的痛苦。

過去我們經常看到的，是女性無法滿足男性慾望時，那種因而被冷落、忽略的悲慘處境。但如果性別角色翻轉過來，變成男性無法滿足女性時，男性所受的傷痛其實也不小。

其實或者可以這樣說，在父權體制下，我們給了女性一個既定的刻板印象，要求女性應該守貞、純潔、無慾。但在此同時，其實也同樣給男性一個既定的男性板模：要有雄赳赳的男子氣概、傷痛不能輕易表露、要能承擔女性的需求等等。在這樣刻板的社會體制下，若男性無法完成這般角色扮演，他所受的委屈也是非常深刻卻難以表露的。

《無盡充塞的夜》後半段便是寫這般遭遇的男性的故事。身為一個男性讀者，欽佩窪美澄最後用一個「夢幻」、但精巧的情節設計，讓無能的男性得到救贖。至於細節為何，就請讀者自己去閱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