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net Assessor — 仆街科網公司嘅陰暗面

「所有員工生來平等，但有些員工比其他員工更平等」

首先，呢篇文真係好多頭盔要帶，因為我真係違反緊某啲合約精神 — 我的確係同人哋簽咗NDA嘅。

我選擇照寫，純粹係因為唔順氣，同埋唔鍾意呢啲公司成日扮撚晒關愛社群，實則上同歷史上嘅奴隸主冇乜分別，只不過係假手於他人咁解；自己就繼續扮高尚。呢個世界上，我唔憎你奸，我唔憎你滑，但我最憎偽君子。

但係憎還憎，我冇必要為咗揭一啲已經有人揭露過嘅嘢而去犯險。所以，任何機構、職稱之類能夠鑑別身份嘅嘢，一律唔出真名；你估到就估，估唔到都冇辦法。

然後都係老規矩：而家係我講故仔，如果你聽到另外嘅case同我唔同，亦屬正常，因為人人都有唔同嘅遭遇；但唔好挑我機，我亦唔會講漏咗、唔記得講，只會選擇性唔講。

呀，長文喎；乜我試過有文唔長嘅咩？

作為一個翻譯嘅freelancer，喺網上面搜尋新合作機會經已成為日常嘅動作。某日，我有掛開勾接job、號稱全球最大嘅翻譯agency send咗一個「請人」嘅email俾我。

佢哋想搵一班「Internet Assessor」，要喺德國住滿三年、識英文同德文、對本地歷史文化有基本認識、有一部用得嘅Andriod手機、同埋屋企可以上網。工作係負責「website, ad and related evaluation」，每星期需要commit二十個鐘，時新約13.5歐元。佢仲講明，初期嘅培訓時間同閱讀文件時間可以計返時薪。

（按：同美國嘅case最唔同嘅一點，就係我哋德國嘅assessor，睇文件同training係有錢收嘅；不過講真，冇錢收的話，德國應該唔會有人刮佢。）

13.5歐一個鐘，每星期20個鐘，即係話，每個月大約有1080歐元嘅收入。一千歐喺我住嘅地方可以做啲乜？我哋每星期嘅伙食，兩人兩貓大約180歐，已經大魚大肉；呢一千零歐嘅吸引力可想而知。我唔使考慮太耐，就apply咗個job。

大約兩個星期後，我就收到佢哋取錄嘅通知。淨低嘅手續，就係喺佢哋個platform度開account，同埋開一個只能用嚟做呢個job嘅email，連格式都要指定，如：carrie.lam.777@xmail.com；至於點解要咁做就永遠是個謎。

然後，我就根據佢哋俾我個條link，download咗一份一百六十幾頁嘅guideline。呢個時候，翻譯公司背後嘅「big brother」、呢壇嘢嘅真正僱主終於現身；佢就係某搜尋引擎公司，成個job都係佢嘅SEO一部份。

由於翻譯公司表明，我可以慢慢咁細閱呢份文件，所以我log左佢六個鐘。睇完文件，就會有個廿條問題嘅「考試」，完成考試後就可以正式展開training。

其實所謂嘅training，同正式落場做嘢，基本上冇咩分別。就算到今時今日，我睇咗N多有關文獻，我都唔知道，究竟當日我做training嘅成果，佢哋有冇攞嚟用。

咁究竟，做internet assessor要做啲乜嘅呢？

如果要完全兼詳盡咁解答晒呢個問題，我其實可以寫一隻同《漢城》咁上下長嘅小說。簡單啲講，當你每日login入去個rating系統度，佢就會有幾十種唔同嘅rating task隨機咁派俾你。由於真係有幾十種、甚至過百種唔同嘅task，所以就算我前後做過相同嘅assessor兩次（我知每人只能做一次，聽故唔好駁故，睇落去你就明），但我都未能完全做過晒所有task。

係咁𠵱舉個例（因為做咩task同本文有關但唔係主菜）：最常見嘅task，係Landing Page Evaluation（LPE）。Assessor首先會睇到一個search keyword，然後有一個有關嘅ad，assessor要評估個ad嘅url同description同個keyword究竟有幾related（0–100%分四段，每段25%）；然後就會進入evaluation嘅第二部份。

第二部份係進入個ad嘅landing page，即係click個ad之後會轉你去嗰個page。assessor同樣要評估呢個landing page同個keyword究竟有幾令人滿意（仍然係0–100%四段，每段25%）。

成個evaluation中，第一部份係比較直接嘅，你睇個ad嘅keyword，同個search keyword有冇關係，譬如我個search keyword係「車」，個ad係一個二手車網站，咁兩者係好related嘅。如果我個search keyword係「車」，個ad係個賣汽車配件嘅網站，咁就一半半。如果我個search keyword係「車」，個ad係講「車震」嘅，咁就只會係少少滿意甚至唔滿意。如果我個search keyword係「車」，但個ad係個模型車廣告，咁呢個就屬於「Secondary interpretation」，你要report俾administrator知。

至於第二部份呢，就有啲「橋妙」喇。如果我個search keyword係「車」，個LP（Landing Page）係一個汽車買賣網站嘅嘅頁面，而裏面有價錢有得click-to-buy的話，咁喺冇進一步嘅資訊去indicate otherwise的話，呢個LP應該會令searcher好滿意。如果我個search keyword係「車」，個LP係一個汽車買賣嘅首頁，個searcher只要一click就可以去到click-to-buy頁面的話，咁都應該有75%滿意。

如果我個search keyword係「車」，個LP係一個汽車討論區的話，咁個searcher就只會有一半滿意，因為冇得click-to-buy，但仍然可能有二手車交易討論。如果我個search keyword係「車」，但個LP係一本汽車雜誌的話，咁個searcher就可能只有25%滿意，因為冇得click-to-buy之餘，仲未必有二手車嘅交易。

每一個task都有唔同嘅完成時間，上述嘅task嘅完成時間係兩分三十秒，有啲task由於複雜程度高，可能需要十分鐘以上（我做過最耐嘅task係八分鐘）。每個assessor每星期最多可以做二十小時；間中喺administrator嘅通知之下，可以做到廿五小時。

Assessor有問題的話，可以直接向IT公司提問。但係喺我嘅十個星期裏面，我每次嘅提問，得到嘅只有電腦嘅回複覆— 叫我睇user maunal之類；總之就唔會有真人覆你任何嘢。

做廿個鐘之後，每星期都要填time sheet；我未試過「篤鐘」，但呢啲有log嘅嘢，要真係好唔知死先會篤鐘囉。

喺你做task嘅同時，雲端伺服器一方面接收你嘅答案，另一方面分析你嘅答案。當你嘅答案同majority嘅答案有距離、並且到達一定百分比嘅時候，你會收到警告；如果情況持續的話，你會被即時解僱。咁究竟majority答緊啲乜呢？Sor9ry，佢哋唔會話你知。總之你keep到就繼續做，keep唔到就炒。當你被落鑊之後，你個account會被即時封鎖，你嘅任何解釋都唔會接受。

（非官方答案但親身經驗：如果你做嘅語言唔係英文，如：德文，但做做吓突然間出現唔係另外一類新task、但係係英文task的話，你就要小心；通常呢個情況表示，你好接近條「紅線」，再繼續「錯」落去的話，你就會出事。）

被解僱之後，該名「前員工」就會永 — 不 — 取 — 錄。

我第一次做咗六個星期就俾人兜，由於唔忿氣，於是用老婆名義再申請多一次，結果第二次仲衰，四個星期就收皮。

由於大部份嘅evaluation都係銷售主導嘅，即係話佢suppose你去search嘢，就一定係想買嘢；所以呢啲嘅所謂「評估」，係唔可以以常理去推論嘅（我去search車就一定要買車？我去睇吓新車唔得嘅？）；故此，assessor嘅死亡率極高。翻譯公司三不五時就會email我哋，叫我哋refer人去做assessor；referral有獎金。

因為呢種internet assessor喺佢哋眼中，基本上唔係人；只係消耗品。

喺過去兩年，我做過上述嘅assessor兩次、同一集團嘅map assessor一次（更苛刻更tedious嘅工作）、某圖片social media嘅evaluator一次（現在進行式）、某「人工智能助理應用」嘅廣東話annotation一次；上述全部都係世界上數一數二嘅科網/科技公司、Nasdaq嘅重磅股。

呢啲公司，形象非常之好，往往都被認為係「良心企業」，啲office又靚又先進，仲有甚麼休憩區、又按摩椅又盛；啲員工個個笑口噬噬。總之，但凡有相關報導嗰日，你都可以喺FB見到朋友瘋傳，然後個個都留言，「如果我可以喺呢間度打工就好喇」。

呢啲公司嘅創辦人，一般都同「偉人」同級；雖然，部份創辦人都已經唔再喺同一公司擔任實務工作：有啲轉咗去賣馬桶同表演飲屎水，有啲甚至去咗賣咸鴨蛋，有啲就用盡方法去媚共，以便進入或重返中國市場爬糞。

過去兩年，我先後五次成為呢啲偉大企業嘅「員工」，但我連應有嘅福利都冇不特止，仲要擔驚受怕，因為佢炒我連通知期都唔使俾。我同喺呢啲公司返工嘅「笑口噬噬正式員工」一樣，都係幫呢啲公司做緊好重要嘅工作（你夠膽話同我講，SEO嘅數據分析唔重要？），但待遇卻有天淵之別，全因為佢哋搵咗啲「代理公司」幫佢哋做dirty job，請咗我哋呢班「下等員工」。

呢啲濕鳩龍頭IT公司就正好完美示範咗，乜撚嘢叫「偽君子」。

喺香港，或者我嘅感受會冇咁深，或者我未必可以講得咁口響；因為喺香港呢啲地方，就算你係幾咁outstanding嘅員工，要兜你出門口，除非你有合約限制；否則的話，都係補一個月水就乜都解決到。

但德國唔係香港。

喺德國，一但員工過咗試用期，你要炒佢仲難過登天。

話說我老婆公司有個好廢嘅同事，真係廢得好緊要，連基本份內嘢都做唔掂。老細們好憎佢，叫晒有關同事去搜集佢「失職」嘅證據，希望可以夠料砌佢「犯嚴重錯誤導致公司損失」。結果呢？兩年時間，Frau Winnie（廢人同事直屬上司）同佢嘅同事，都搵唔都合理而足夠炒佢嘅理由；最後廢人自己都聞到𤓓味，搵到新工之後自己辭職。

德國就係一個咁保障員工嘅國家。然而，呢啲偉大企業卻可以逃避/迴避所有本國以至歐盟法規，無視勞工法例嘅存在，甚至連所有嘅醫療保險、失業保險、護理保險、退休保險以至社會保障都唔使俾；利用離岸公司作屏障，公然「奴役」為佢哋付出嘅「員工」。

唔好同我講啲甚麼「食得咸魚抵得渴」、「冇人迫你去做」呢啲港豬歪理。如果你有留意一吓美國嘅有關報導，你就會知道，有好多人打呢啲全無保障嘅工嘅人，只係為世所迫 — 可能係殘障人士、可能係精神病康復者、可能係半工讀學生、可能係有子女要照顧嘅低收入家庭主婦。

你會唔會仲想同我講，呢啲都係「食得咸魚抵得渴」、弱勢社群就唔應該要求咁多？

更可悲嘅係，即使呢啲故事經已唔係新聞，但仍然有好多人要冒住下一分鐘就俾人即時解僱兼冇代通知金嘅「危險」，繼續為呢啲濕鳩公司做dirty job。點解？因為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因為要開飯、因為冇更好嘅選擇。

唯一嘅阿Q式精神勝利法，就係當呢啲公司喺EU區內舐嘢（e.g. 反壟斷、公平競爭法、GDPR之類）、俾人億億聲歐元咁罰嗰陣，當係出咗口氣。

然後，夜闌人靜時，繼續坐喺電腦前面，繼續做assessor；希望下一個收到嘅email，唔係解僱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