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man is an island
按照時程走的生活久了,一天比起一天更覺得自己是個機器人,除了偶爾突然出現的偏頭痛提醒我是個有機體之外,自我意識是多麼稀薄。
擁有身體值得恐懼,類型電影老早這麼諭示了。《Titane》、《Frankenstein》。我不必在臉頰嘴唇上穿滿金屬洞,不必幻想我體內又熱又醇厚的血與肉能替換成冰冷的金屬,因為我不奢望僅能夠在某個容器裡被迫感受,若說我有幽閉恐懼症,還真是個合宜的笑話(但我確實有些微的幽閉恐懼)。
這倒不是說我信笛卡兒那一套心物二元論,靈魂與肉體怎麼能是兩個東西呢?我相信肉體比起純粹實體而言,對人有著更深的涵義,我相信人不僅僅是一顆操控四肢行走的腦子,不,身體不能只是工具。
但我卻拒絕去感受現象學女性主義裡的具身性,我透過我的身體來生活,在不同情況下我去感知身體的存在,是的,形式上而言我有這麼的行動。可惜與肌膚接觸,我沒有那麼多愁,這更像是強迫自己進入一條陰暗潮濕、牆壁佈滿黴斑的小巷。你有沒有仔細聽過心臟收縮舒張的聲音?有沒有感受過肋骨隨著呼吸起伏而與肌肉筋膜摩擦的搔癢?因為對我而言這確實像是有個異形在我的肚子裡蠢蠢欲動,只是這次我同時也是那個異形。
在這樣的身體裡擁有意識,我並不是愉快,稱不上滿足。我不覺得我缺失了什麼,只是鏡子裡的,由細胞、神經、骨骼、皮膚、毛髮堆砌而成的這個物體,太過真實且沉重,不是覺得自己太胖(雖然也有那麼一點點這樣想),而是說我的膝蓋跟腳趾能切實的感受到一股質量加成在它們每一吋之上,我究竟要如何描述?有人能夠明白嗎?哲學上的他心問題或是語言問題沒有那麼容易被解決,如果有人能發出我能明白的鳴叫,我會很開心,我樂意等待。
標題是一段關於孤單的句子,人不能不依賴別人而活。我在肉體恐懼的電影裡找到同樣熟悉卻也獨特的感受,沒錯阿,身為酷兒、身為對自己的身體沒有那麼感到親切與溫柔的人,就是這樣的體驗,某種共享的孤獨,因此我不應排斥這番難得擁有自我意識的機會,我並沒有困在這副身體裡,我就是我的身體,但我尚未誕生,也不會有完整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