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傷痕｜從戰友到陌生的我們

我曾經有一群很要好的戰友。

搭著時光機回到學生時代。我們學校的風氣自由開放，在校方的鼓勵下，各式各樣的社團活動蓬勃發展。有很長一段日子，課餘的時間我都是投入到社團中。認識新的朋友、學唱校園民歌、討論團康活動，接受外師或學長姊教導的各種技能。

我在一個社會服務的社團中擔任幹部，除了支援校內活動、社團表演與新生帶領，有時我們也會透過畢業學長姊的關係，真正走入社會，服務人群。有次我們接了一個陪伴身心障礙的小朋友的短營隊，那次經驗很寶貴也很有趣，從頭到尾我們完全自理一切。白天安排生活起居與活動課程，晚上在小朋友都睡著以後，和所有夥伴熬夜規劃、演練隔天的活動流程。活動順利結束，整體而言，雖然辛苦但是非常值得，我們也都學到不少，願意更敞開心胸關心他人。

那個時候，我們每次辦完活動，都要開檢討會。大家必須暢所欲言，把心裡的感想都說出來。營隊結束，我們在一個空地上，每個人圍成一圈，輪流發言。

「我覺得現在來看，流程根本不順。」

「XX的時間規劃有問題吧，很多小朋友跟不上。」。

「為什麼OO，都可以跟沒事一樣，不參加討論也不用幫忙?」

諸如此類的意見發表，不多加修飾，也經常是連名帶姓的。因為必須毫無保留的說出自己的想法，這些話語在我們之間互相刺著，現在回想起來，那些臉孔都是模糊的，倒是言語句句誅心。

講著講著，有人流下眼淚了。

「我覺得很感動，有這個機會可以讓我們無所顧忌地說出心裡感覺」有人哭著說。

「謝謝X讓我知道，我造成了其他人的困擾，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會改進」另一人說著哭。

「.......我現在講不出話，一方面覺得很難過，一方面又覺得大家在一起的感覺很好」也是邊流淚邊說。

當下，所有人是處於一個情緒非常複雜的氛圍中，我不太舒服。我不確定每個人都能這麼坦然與釋懷，但是那氣氛已經將所有人感染，於是大家開始處在低氣壓當中，直到檢討會結束，那是我參加過最難熬，交鋒也最激烈的一次。

經歷如此針鋒相對的批評與指責，我們真能毫髮無傷？至少，在我心裡，有一道傷痕隱隱然在慢慢形成。我感到一股無力，感覺自己被掏空了。看著大家的臉龐，熟悉卻又有一股陌生感。

而最受傷的，是正當我在與其他人討論事情時，有一個朋友用難聽的話對我做了人身攻擊，伴隨著他認真嚴肅的表情。當下我覺得自己的心徹底被割開了。我很意外，眼前這位是我最好的戰友，我們在社團各任要角，曾經撐起了許多任務。

那次檢討會之後。除了我以外，有許多人也陸續淡出了社團。問了幾個比較熟識的，他們也說不上來，只覺得對團體的疏離感越來越強，無法感受到最初的快樂，因此不太願意再花時間投入。

我亦同感。

後來，在校園裡遇到社團的朋友，我們只剩尷尬的微笑與例行的揮手招呼。再也沒有更多碰觸心靈的交流，而有的人越來越陌生，從此再沒聯絡。我們以為掏心掏肺、深自檢討後，大家會更凝聚在一起，結果看起來並沒有。

我們曾經是一群要好的戰友。

後記：壓線參加活動，又勾起我的回憶，感謝@Ricky's mom 的活動，將其記錄下。當時的心智、當時的情緒，造就我們的心裡的刻痕。時過境遷，現在這件往事於已然釋懷。Image@unsplas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