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吾知(第五章)
第五章
當火車跑完整個行程時,我已經在車上度過了一個星期的時間,車站的人流明顯沒有阿布萊車站擁擠,我拖著行李箱,跟著人群慢慢前進,從月臺下來,進入地下通道,然後向車站出口處走去,通道非常長,也非常寬闊,人流一下子加速起來,周圍的人像快鏡頭一樣在我身邊穿過。我似乎還沒有做好來這裡的打算,而人已經到了這裡,望著遠處的出站口,我不知道下一步邁向何方。這樣想著,我的步伐也越來越慢,和我同速度的人除了老人就是小孩,突然我發現我的膚色並沒有那麼另類了,這裡各種膚色的人都很多,有黑色的,有棕色的,當然還有白色的,北疆地區處於種族過渡區,各種膚色和長相的人都有,我的膚色終於有了群眾基礎,我現在有一種回到家鄉的感覺。
來到車站出口的時候,周圍的旅客已經寥寥無幾了,檢票的工作人員也準備收工關卡。我和一名老年婦女是最後到達的,出口很大,是新建的導流口,從地下走道拐彎匯出來的,出口外面,並不是火車站的候車大樓,而是公車站了,這種設計,當然更加合理,讓各種交通工具形成了無縫對接。
突然,關卡外的接客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向我招手,是潔伊,我的天啦,她怎麼來到這裡?她是來接我的嗎?我該沒有做夢吧?我千方百計逃出西敏市,卻被她在這裡把我攔截了,她為什麼要千里迢迢追到這裡?是不是被我的同事拉下水,一同來對付我的?
我本能地想轉身遠離她,但是出站通道是單行道,不能往回走,怎麼辦?看來想躲開她已經是不可能了,我只能大腦空空地往前面走去,在離欄杆口還有五六米的時候,潔伊興奮地喊我的名字,那燦爛的微笑似乎在告訴我,她已經在此等待很久了。我既沒有答應她,也沒有朝她微笑,繃著一副老臉繼續往前走。雖然我對她沒有表示任何反應,但是她對我的身份毫不懷疑,在我穿過檢票口的時候,她朝前跨上一步,挽起我的手臂,笑著對我說:“沒想到吧,沒想到我在這裡迎接你吧?”
望著潔伊有備而來的笑容,我沒好氣地問:“你怎麼知道我來這裡?”
潔伊繼續笑著說:“火車票都是實名制,你去哪裡我不知道呢?”潔伊同時告訴我,她是乘飛機來的,已經來這裡兩天多了,就住在火車站旁邊的酒店裡。
“你來這裡幹什麼?”我非常警惕地問。
“接你回去啊。”
“我不回去。”我非常肯定地說。
“那你來這裡幹什麼呢?”
“我來尋找自由。”
潔伊沒有話回答我了,看來她已經知道我此行的堅定了,我不會跟她回去的,那裡等待我的不是牢房,就是精神病院,兩種結果都會讓我失去自由。
在公車站路口邊,我停了下來,使出全身的勇氣對潔伊說:“你回去吧,別管我了。”
“不,郝爾德,我是不會忍心讓你一個人在外面流浪的。”
“你不忍心?你關心我麼?”當我說完這話,突然感到潔伊大腦傳來強大的腦電波,這是一種非常憂傷的思緒,瞬間就影響了我的情緒,讓我不忍心看潔伊的滿臉憂愁。
潔伊拉著我的手,非常認真地說:“郝爾德,你看著我——”
我慢慢地抬起頭,目光中,一個女孩子兩行清淚滲入我的世界。
“你一直喜歡我,一直愛著我,對不對?”潔伊留著淚問我,她一隻手握著我的手腕,一隻手放在我的手心,好像在手心裡刻畫著什麼。
“不,我討厭你。”其實,此時此刻我並不討厭她,但是我懷疑她——從以前對她的害怕和討厭,變成了如今的懷疑,懷疑她來北疆的目的。
“你說謊,你一直沒有忘記我,要不然你為啥輕易被別人騙到武弁去?如果你心中沒有我,你還會這麼著急嗎?還會在意我的安危嗎?”
“我,我,只是一時衝動而已。”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有點控制不住了,是的,我一直沒有忘記她,在事實面前,我已經無法撒謊了,但是我依然不能輕易承認。
潔伊在我的手心裡狠狠地畫了一個心形的圖案,我猛地一驚,這是我們戀愛的時候,經常做的遊戲,她喜歡這麼做,撒嬌的時候做,高興的時候做,生氣的時候也這麼做。她說,她畫這個圖案,不僅表示她會愛我一輩子,而且還會用她的愛拴住我一輩子,讓我永遠脫不出她的手掌心。
也許是手心裡勾畫出的圖案發揮了神奇的功能,我握著那只溫暖的小手,好像怕它突然失去了似的。潔伊感覺到了我越來越緊的力度,以及由這種力度帶來的情緒變化,她控制不住自己,撲倒在我的懷裡,而我,也毫無志氣地將她緊緊抱住,任憑濕潤的眼眶改寫男子漢的形象。
這座北疆小站見證了如此情節:一對普通夫妻在這裡言歸於好,將過去的所有隔閡都留給了荒唐的時代。
時間在我們的擁抱中悄悄走開,披著斜陽的餘暉,我們來到酒店,潔伊已經在這裡住了兩天了,她說她每天晚上都會給我發一條短信,她知道即使我手機開著也不會接她電話的。
我的手機一直關機,甚至連現在我都害怕開機,我怕一開機,我的手機就會被打爆,我的行蹤就會暴露。
看來,潔伊真的一直愛著我——不,她本來就一直愛著我的,她什麼時候背叛過我?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了,在我記憶中,潔伊根本沒有背叛過我。而我之所以離開她,是因為受不了她心口不一的折磨。現在,在離婚這麼久之後,潔伊還一直單身,並且時時關注著我,這說明什麼?說明我當初對她內心的感受是錯誤的,也就是說,在她的內心,根本就沒有討厭過我!
難道是我出錯了,我的大腦真的有問題?我決定直接問她,反正我有特異功能的傳言已經被她知道了。
我還沒有開口,潔伊主動地問了我:“郝爾德,當初你為啥要跟我離婚呢?你老實說,到底為了什麼?”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我不想連累你,我已經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不,你還在騙我,請你說真心話,我會原諒你的,因為我愛你。”
我不敢不告訴她真實原因了——“我——你相信我有感知別人心思的功能麼?”
潔伊點了點頭,他居然說:“我相信,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我也相信。”
就憑這句話,我再也沒有隱瞞她的必要了。“那個時候,在我出院之後,我一直感覺到你在內心討厭我,不喜歡我,想離開我。”我望著潔伊,似乎怕她有什麼難為情的,馬上添了一句,“也許是我的腦子壞了。”
“不,你的感受是真實的,那個時候,我的內心確實是這麼想的。”潔伊居然承認了,讓我非常的驚訝。
“你,你真的是這麼想的?”
“是的,有段時間,我真的想離開你,但是請你放心,我不可能離開你的,因為我只可能在心裡這麼想一想的,我是有理智的人,哪個女人沒有討厭過丈夫?哪個女人沒有埋怨丈夫的時候?有些女人經常說丈夫的不是,也沒有見她離過一次婚。”
聽了這話,我完全明白了,是我錯了。我情不自禁地將潔伊抱起來,輕輕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老婆,我錯怪你了。”
“不,我們都有錯,那段時間我確實承受了很多,我現在請求你理解我,理解我那個時候的內心想法,好麼?我只是想一想而已,女人往往就是靠這種方式緩解壓力的。”
“潔伊,也請你原諒我,是我不瞭解女人,才忍受不了你的這種想法的,自從我失去了男人的功能,在你的面前,我就變得低人一等了,整天處在一種自卑和擔憂之中。”
“好了,時間證明我們誰也離不開誰,今晚,我們可以慶祝一下麼?”潔伊開心地說。
“好,好好慶祝一下。”我牽著我的寶貝潔伊,朝酒店西餐廳走去,“吃點什麼呢?”
“粉蒸鮑魚。”
“好!”
當天晚上,我們決定既來之則安之,在北疆玩一段時間再回去,我們選擇了好幾個景點,打算安安心心地玩一趟。
第二天,我們出發去歐塞湖,為了避免各種煩人的腦電波對我的干擾,我們租了一輛車,開啟了屬於我們的情侶之旅。北疆果然是另一片天地,沿途的風景跟內陸大不一樣,到了目的地,更感覺是置身異域,各種膚色的人來來往往,有做生意的,有旅遊的,有本地工作人員為旅客提供各種服務的。
歐塞湖是一個鴨蛋形的淡水湖,湖的面積有一千多平方公里,我們先在湖北岸的一家度假酒店安頓下來,第二天吃過早餐,又租了一艘快艇,朝湖中心的仙人島駛去。仙人島面積有幾十平方公里,以前還有居民,現在為了保護生態,撤走了所有居民。島上有數不清的鳥,還有各種行蹤不定的小動物。
快艇駕駛員告訴我們,為了保護動物,仙人島不准旅客登陸,我們的快艇只能環遊小島一周。這個我們早就知道,不用他說,可是沒想到駕駛員卻扭頭繼續說:“這是一個幌子,不准遊客登島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保護動物,我是當地人,早就知道這裡面的秘密。”
“你說什麼?難道還有別的原因?”
“是的, 仙人島並不是一座鳥島,因為以前上面住了很多人,我爺爺奶奶就在上面住了大半輩子,後來才搬到湖岸上。仙人島的鳥群是在漁民撤走之後,才形成的。”
“那你說說有什麼秘密,為啥不讓遊客登島?”
“因為島上有軍事基地,當初封島就是為了保密。”
我想到了拜耳共和國的一個特殊時期,到處搞地下防空基地,對於當初而言,那也是形勢的必然啊,只不過,那些基地現在大多變成了旅遊景觀,我在下里拉拉省還參觀過幾十公里長的地下核基地呢!
我說:“即使有軍事基地,那都是城南舊事了。”
“不,”他說,“這裡依然沒有解禁。”
也許是吧,我並不關心這個,但是駕駛員卻繼續說些聳人聽聞的話來——島上有一個神秘的地洞,直通地底數千米之深,已經穿過了地殼,直達地幔。現在科學家正在準備乘坐特殊工具,進入地幔,打開地球的心臟,徹底弄清楚地球的內部結構。他還說,這條通道以前沒有人知道,是變成軍事基地之後,在軍方挖掘地下工程時,意外被發現的。他的意思是說,地下通道的入口,一直被深埋在地底。
駕駛員大概是想用這些無稽之談來增強此次觀光的興趣,所以我並沒有打算跟他較真,潔伊在一旁聽得特別入神,纏著小夥子講述關於地下通道的情況。我笑說調侃她,回去之後,你可以寫一本奇幻之旅的探險書了。
我們逛了大半天,才回到度假酒店。歐塞湖北岸有一條十幾公里長的金色沙灘,沿岸的高級酒店和度假別墅群鱗次櫛比,擠滿了整個湖岸帶。我們所住的歐羅巴大酒店是一座五星級酒店,酒店正對著金色沙灘,綿長的沙灘在夕陽的照耀下,反射出一層金燦燦的光芒,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三三兩兩的遊客赤腳在沙灘上走來走去,有一家老小拖兒帶女的,有年輕情侶相互依偎著的,還有婚外情大聚會的,各種世態人情,在這個美麗的沙灘上傾情演繹。
我們在酒店稍作休息,簡單地用了便餐,就來到沙灘上散步了,這是我見到過的最美麗的沙灘,也是最值得消耗時間的地方,漫步在金色沙灘上,讓我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世界的存在,以至於我擔心離開沙灘之後,心還能不能變得如此充滿情懷。
我和潔伊手挽手,不知不覺走了好幾裡遠,我們朝兩頭望去,兩邊都被無盡的金色夕陽籠罩,三三兩兩的旅人,在沙灘上來來往往,不擁擠,也不寂寥,剛好給我們無拘無束地撒野提供了美妙的背景。
我時而一陣狂跑,把潔伊遠遠地扔在後面,時而背起潔伊朝淺水處走去,故意把她弄得害怕極了,讓她在我背上拍打我,大聲叫喊,然後我才肯將她背回沙灘上來。
走遠了,玩累了,回望我們下榻的酒店,已經看不見影子了。
“回去吧。”她說。
“還這麼早。”我不想回去,捨不得這裡的美景。
“我累了。”潔伊故意顯出疲憊的樣子。
“那好吧,回去。”我只得依從了她,沒辦法,男人依從女人,這是一種偉大的宿命。
回來的時候,我們不再玩玩停停,夕陽已經完全下山了,餘暉如玩魔術一般倏忽不見,沉沉的暮色將沿岸的遊人也裹了進去,沙灘上散步的人看起來比剛才稀疏多了。
潔伊左手指著一處建築群,右手拉著我的袖口對我說:“看,這個度假山莊,好像軍事要塞。”
我朝岸邊望去,在沿湖大道另一側的山麓,一群掩映在樹林之中的建築物忽隱忽現,這是一處獨成一體的建築群,有一道不成形的四邊形圍牆將它與外界隔開,建築物非常陳舊,但是一點也不破敗。引起潔伊注意的是,在度假山莊的入口處,兩名士兵畢恭畢敬地在站崗,原來這是一處軍方的休假地,怪不得入口處連招牌都沒有呢。
“這樣的度假山莊在全國各地都有,”我對潔伊說,“按照過去的老說法,這就是行宮。不過過去是供皇帝一人享用,現在是供所有高級領導和國家精英享用。”
“有錢人只要肯花錢,也可以享用的。”潔伊補充了一句。
涼風習習,我和潔伊都洗了腳,穿好了鞋子,離開沙灘,走在沿湖大道上,這完全是一條景觀大道,很少有車來往,大道的路面由質地非常好的瀝青鋪成,黑色的路面跟一旁的金色沙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再加上大道兩旁紅綠相映的綠化帶,整個景觀大道就被裝扮成了一條色彩鮮明層次豐富的夢幻大道,陽光一出,所有置身其中的人,都被收錄在奇幻的畫面中。
一群人散步回來,往度假山莊走過來,當他們從我們身邊走過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是一名老者,但我一會半刻想不起他的名字,只覺得他好熟悉。
那幾個人正準備走進度假山莊,我突然想起來——“布拉沃教授,是你嗎?”我想起來了,這不是布拉沃教授嗎?他也來這裡度假了,我興奮地跑過去,跟他說話。
“郝爾德,是你啊,你還認得我啊!”布拉沃教授高興地跟我握手,原來他來這裡開一個學術會議,剛跟幾名助手一起散步回來。
我激動地握著布拉沃教授的手,感歎世界真是太小了,沒想到在遙遠的北疆碰到了故人,真是幸會幸會啊。
布拉沃教授說:“你的情況怎麼樣?上次手術失敗,真是不好意思,不過我敢說,這是我職業生涯的第一次。”
我尷尬地笑了笑,對他說:“還好,還好,我能吃能走,不礙事的。其實只要不跟別人過分接近,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也是,這個辦法好,醫治不如心治。”
我指著潔伊說:“這是我夫人。”然後又指著布拉沃教授對潔伊說:“這是布拉沃教授,我上次住院時的大夫。”
潔伊非常矜持地跟布拉沃教授握手,然後感謝他曾經對我的照顧,布拉沃教授反倒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手術很失敗,我很抱歉。”
我請布拉沃教授跟我們共進晚餐,布拉沃教授繼續抱歉地說:“今晚我已經有約了,咱們改天吧。”
我知道改天實際上就是拒絕的意思,但是我依然非常客氣地跟他說:“那我們就改天再約吧,希望你在這裡過得愉快。”
和布拉沃教授分手後,我們繼續前進,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一輛旅遊大巴停在了酒店門前,是一個非常大的旅遊團隊,導遊站在大巴前面點名,交代第二天的行程,給旅客一個個發房卡。酒店大廳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弄得熱鬧起來,但是熱鬧沒多久,隨著旅客各回各屋,大廳又恢復了寂靜。我跟潔伊穿過大廳,來到主樓後面靠右邊的一家西餐廳吃晚餐,就餐的人不多,也許是過了晚餐時間的緣故吧。當我們吃完準備離開的時候,餐廳反而熱鬧起來,陸陸續續又來了許多人,想必是剛才那一大群住店的旅客吧。買單的時候,服務員輕聲地問我想不想看演出,她用手指了指餐廳外面的一棟建築物。那是靠在酒店主樓左邊的一棟附屬小樓,外牆上閃爍著令人眼花繚亂的霓虹燈,還有不停播放視頻的LED廣告屏,那是一家會所,我白天就聽酒店前臺的服務員介紹過,她說這個會所非常有特色,是整個北岸最吸引人的地方,在歐塞湖度假的旅客,還有當地的居民,經常光顧這座會所。
我徵求潔伊的意見,她表現出了難得的興趣,於是我們手挽手朝會所走去,門口的服務生老遠就迎了上來,看我們一男一女,年輕帥氣的服務生馬上問道:“兩位是來看演出的吧?”
一男一女同時來會所,還能做些什麼呢?除了看演出,別的項目也不適合啊,我笑著問服務生:“還有沒有別的項目供我們消遣?”
“這個,”服務生非常靈活,回答道,“這要看您二位的興趣愛好的,我們這裡無所不有,只有您想不到的,沒有我們辦不到的。”
這話說得太大了吧,我忍不住問道:“你們有大背景吧?”
服務生一笑,神秘地說:“您放心在這裡玩,保證沒有事兒。”
演出看到一半,我就跟潔伊離開了,我終於明白這座會所出名的原因了,越界的互動演出加上毒品的交易,讓各種尋找刺激的人物都莫名而來。
回到酒店,潔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她顯得有些疲憊了。我還沒有睡意,坐下來準備看一會電視。突然房間的電話響了,我接起來一聽,居然是布拉沃教授的聲音——“請問,是郝爾德嗎?”
“是的,您怎麼知道我的房間?”我萬分驚訝。
“別問了,你快點換一個房間,或者離開這裡。”
這句話把我弄得雲裡霧裡,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電話就掛了。怎麼回事?布拉沃教授要我換房間,這是哪門子事?難道我剛才跟他接觸,犯了什麼法?被人追查了?真是無稽之談,還說我有精神病,我看布拉沃教授才是精神病一個。
我打開電視,尋找可以看下去的頻道,但是我一點也集中不了心情,布拉沃教授的話始終縈繞在我的腦邊,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我跟布拉沃教授根本沒有什麼交集啊,他怎麼突然給我打這個電話呢?故意擾亂我的心緒,跟我開恐怖玩笑?
看著床邊的座機,我忍不住拿起來,按了按回撥鍵,可惜,回應我的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突然,電話響起來了,是不是布拉沃教授回撥了?我異常興奮地抓起電話筒,問道:“喂,布拉沃教授嗎?”
“您好,尊敬的先生,您需要特別的服務嗎?我們這裡有各種膚色的妙齡女孩,包您滿意。”
我回答道:“非常抱歉,我已經找了一個,她正在我房間洗澡。”
放下電話,我乾脆關了電視,走到浴室,潔伊看我走了進來,問道:“是不是想洗鴛鴦浴?——怎麼不脫衣服呢?”
“潔伊,我接了一個電話,非常的奇怪。”
“什麼電話?”潔伊從浴缸裡站了起來,問道。她的身材太好了,雖然已經年過三十,但是由於沒有生育,加上本來的天生麗質,依然如少女般婀娜多姿。
“布拉沃教授,就是傍晚我們見到的那位布拉沃教授,他來電話居然要我們換一個房間,你說這奇怪不奇怪?”我從牆上的浴巾架拿過浴巾,遞給潔伊。
潔伊一邊擦身子,一邊對我說:“那我們就換一個唄,反正又不用多花錢。”
“可是我想不通啊,他這是啥意思啊?”
“想不通還想啥呢?按照他說的辦吧,估計他是為了我們好,因為他沒有為我們壞的理由啊。”
潔伊真的比我厲害,她分析問題能夠抓住關鍵,既然我們不知道布拉沃教授的目的,那麼我們幹嗎揪住這個不放呢?最要緊的就是換房間啊,就算是布拉沃教授搞的惡作劇,也沒有什麼損失啊,如果不換房,萬一發生對我們不利的事情,那就悔之晚矣。
說換就換,潔伊讓我先別洗澡,換了房間再說,我拿起床頭的座機,給服務台打去,讓她幫我們換一個房間。客服說:“只有一間總統套房了,如果換的話,要多加二千塊錢。”
我回頭問潔伊,潔伊說:“加錢就加錢吧,這是我們在求人家呢。”
總統套房在最頂層,打開窗戶,整個金色沙灘的夜景一目了然,沿湖大道上的路燈全是淡紅色的,燈光將整個風景區籠罩在一片溫馨的夜色之中。湖中的各種遊艇也零星地閃著燈光,那是一些大的遊艇,上面有人守夜。雖然沒有漁歌,但是湖面依然傳來陣陣音樂聲,是“湖上人家”酒吧傳來的,一艘退役的軍艦被當地人改造成了水上餐廳,專門招待來這裡度假的人們。
音樂聲不大,但是因為周圍特別的安靜,所以還是斷斷續續地傳到了我的耳邊,潔伊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我的身邊,她從後面抱著我,靠在我的身後,也靜靜地望著窗外的湖面。她身上傳來一種非常好聞的香氣,不,是一種溫馨的氣息,那是一種讓男人充滿欲望的氣息,我回過頭來,將鼻子貼近她的身子,貪婪地嗅著,如一只獵犬,嗅她的臉龐,還有脖子,然後是胸前……
“洗澡去吧。”潔伊輕輕地推了推我,試圖將我的頭從她的胸部推開。
我沒有答應,像中了魔一樣,把她抱了起來,朝床上走去。
我的舉動出乎潔伊的意外,她似乎有點準備不足,但是她很快就適應了,開始主動配合我,久旱逢甘霖的她,沒想到我突然爆發欲念,她不僅主動地進入了狀態,而且流出了幸福的淚水。她興奮地呻吟著,柔滑的雙手不停地撫摸我,在她肆意放任的刺激之下,我原始的本能無窮的膨脹爆發,化為幻虛太境裡的驚天獅吼。
不知過去了好久,我們才結束了纏綿,渾身無力的潔伊卻依然纏著我,她趴在我的身上壓著我,我滿身是汗,求她下來,但是她卻成了撒嬌的小姑娘,賴在我身上不肯下來。我們就這樣開始了說話聊天,潔伊從她離婚的第一天開始說起,說她這兩年多來的經歷,說她每夜都睡不著覺,這兩年來,有無數的男人敲她的門,但是她都忍住沒有打開。她說,她始終忘不了我將全部家產給她的那一幕,她說,從我離開她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擔心我的未來,她還說,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沒有哪一個男人能夠做到這一點,將萬貫的家產全部送給離婚的妻子,自己一分錢也不留下來。
我身上的這個女孩子,此刻正在誇獎她的丈夫,她輕盈的身子,如蝴蝶一片,緊貼在丈夫的身上,而他的丈夫就如九色蓮座旁的一顆菩提子,專等她來道破紅塵。
潔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她沉浸在溫柔鄉中了,我慢慢移開她,下床去洗澡,在溫暖的浴池裡,我渾身的疲勞一掃而光,這已經是我第二次露出男人本色了,我不知道為啥我又恢復了功能,上一次是盧娜給我下了藥,而這一次卻是潔伊身上如癡如醉的氣息刺激了我,看來,我並不是生理上的功能失去了,而是心理的問題,這讓我豁然開朗,也證明當初醫生的話完全是錯的。在我雷擊之後,醫生就宣佈了我的“死刑”——我已經失去性功能,成為一個無性之人。
今後我再也不會相信醫生的話了,至少是不會完全相信了。我擦乾身子,回到床上,什麼時候了?——我的手錶呢?我在床上尋找手錶,沒看見。是不是丟在原來的房間了?我努力回想,越來越相信我的手錶丟在了那個房間,還好,那房間的房卡還在我手上。於是我起身出門,去那個房間。
當我拿出房卡解鎖時,發現房門是開著的,再仔細一看,門上的電子鎖已經壞了。這是怎麼回事?這門明顯是被誰踹開過的。我推開虛掩的門,小心地走進去。屋裡一片狼藉,連被子都被拉起來扔到了地面上,我心裡暗暗吃驚,馬上轉身準備回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個高大的男人出現在我的面前,差點把我嚇得昏死過去,他伸出一隻手,將我牢牢地抓住,冒出一句冷冰冰的話:“我們等你很久了。”
“請,請問,你是誰?”我結結巴巴地問他,不敢抬頭朝他看,他像一座鐵塔一樣,將我的勇氣壓得無影無蹤。
我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在他的押解之下,我乖乖地走出了房間,房間外面還有兩個人站著,是他的同伴,我被他們三個人帶出了酒店,上了小車,然後朝不知什麼地方開去。一路上,他們三人都默不作聲,我也不敢問他們半句,時間就在這種恐怖的氣氛中消耗著。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也許實際上並沒有這麼長的時間,我被帶到了一棟大樓裡。由於是夜晚,我也不知道周圍的情況,不知道這個地方是哪裡,但我肯定這棟建築物不是在深山老林之中,而是在一處集鎮之中。
審訊室裡——嚴格地說,這是一間辦公室——他們開始盤問我了。
“你叫什麼名字?”
“郝爾德。”
“來自哪裡?”
“西敏市。”
“跟布拉沃教授是朋友?”
“不是,只有一面之交,他治過我的病。”
“昨天傍晚,你們見過面?”
“是的,散步時意外碰到的。”
“之後,他給你打過電話?”
“是的,他要我換一個房間,我問他為什麼,他就把電話掛了。”
“你說的話都是事實?”
“絕對是事實,沒有半點假話。”
高個子轉身對另外兩個說道:“我們是不是搞錯人了?”
我趁機問道:“你們憑什麼抓我啊?”
我已經看出來,他們並不是員警,也不是布拉沃教授居住地——度假山莊的軍人,從他們的口音就可以知道,他們來自布裡曼中央特區。
“頭,那老頭子確實給他打過電話的。”
“也許是誤導我們的。”旁邊的一個小眼睛說道。
高個子沒有說話,他將我帶到另一所房子裡,給我拍照,錄指紋,然後對我說:“我們會隨時聯繫你的,請你不要躲著我們,不過你就是想躲,也是不可能的。”
我不住地點頭,討好他道:“我一定會配合各位領導的,只不過,我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為啥?”
“布拉沃教授被害了。”
“啊?”我驚得說不出話來,半響,我才冒出一句話來,“那你們趕快查出兇手來啊。”
“你天一亮就馬上離開這裡,免得被當地的員警當作殺人兇手抓起來了,他們可不像我們這麼認真地查找真凶,他們只需要抓一個兇手交差就行了。”
我一聽這話,不禁一陣寒顫,跟他們道別之後,我快步來到街道招了一輛計程車,邊上車邊對司機說:“去歐塞湖金色港灣。”
“兄弟,要加一百元錢才行,路遠不說,我回來難得拉上客。”天色漸漸亮了,我終於弄清楚這個地方了——這是離歐塞湖最近的一座縣城。
“好吧。”我說。
由於過度的疲憊,加上剛從驚嚇中緩了過來,我一上車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到了金色港灣,司機問:“停在哪裡?”
“歐羅巴大酒店。”我打了一個呵欠。
司機踩了一下油門,車子又開始加速了,原來離我住的酒店還有一段距離。
當我推開酒店房間的時候,只見潔伊坐在床上,衣服穿得好好的,她一見我進來,猛地從床上溜下來,沖到我前面,問我這一夜都去了哪裡,她剛說完話,眼淚就流出來了。我忙幫她擦了眼淚,說道:“離開這裡,布拉沃教授被害了。”
潔伊鎮住了,她呆頭呆腦地跟著我一起離開房間,一切都好像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在左右。我人生的每一步,都好像踏入了別人的設計之中,我不知道那幾個審問我的人,是不是在重新給我確定生活,至少布拉沃教授已經給我上了一課。這是什麼人生,呆在西敏市不安全,逃到了北部邊陲,也依然充滿了不確定。
當我們辦完手續,走出酒店之時,一輛警車停在了酒店門口,幾名員警從車裡下來,急衝衝地向酒店裡面走去,該不會是來抓我的吧,我緊張萬分,牽著潔伊的手,低著頭快步走上街頭,沿湖大道上人煙稀少,行人寥寥,更不見計程車,情急之下,我招停了一輛私家車,沒有跟他說明情況就上車了。
“老兄,怎麼回事?帶著美女打劫啊?我這可是私家車,我是來這裡旅遊的。”
“送我到北疆首府飛機場,多少錢?”
“我這不是計程車。”
“多少錢?”我加重了語氣。
“一萬元。”這位旅客有點惱怒了,他望著我生氣地說,他想用這種氣話把我趕下車去。
“好,就一萬元。”我將整整一萬元遞給他,“快開,越快越好。”
他驚呆了,好像失去了開車的能力,我提醒他:“你開不開啊,不開,我找別人去。”
“開,我開,我開!”車子猛地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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