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下、活不下
妳們在曠野上走,從清晨走到黃昏,從朝陽走到日暮。月亮尾隨妳們,雲層尾隨妳們,漫天星斗都尾隨妳們。
但這片蔓延到天邊的荒地裡,再沒有第三個人。
妳們在叢林間躲過彈雨,在湖邊銜著蘆葦續過命,還在沼澤裡裹著泥巴蟄伏過好幾日。
妳們往哪走都是陷阱,走到哪都有追兵跟著,但就沒有哪一次,整片大地都那麼靜,只有妳們。
她開始笑,笑多了就咳,咳出一捧血,灑在地上,像一簇不合時宜的牡丹。
「難怪沒有人了。」妳扶著她坐下。
「早就知道,和他們交手,只要受一點傷就會完蛋。」她撇了撇嘴。
妳摟著她,和她一起望夜空。恍然間竟覺得看出星星在動。
「妳覺不覺得今天的時間特別快。」妳問她。
她反身過來,捏著妳的後頸吻妳。
鐵味蔓至口腔,像血,像錢,像帶著她逃走時沒來得及放進口袋的那兩枚銅戒指。
戒指是素的,因為妳還沒想好要在上面刻什麼。事實上到現在也還沒想好。
永生永世?俗了。
浪跡天涯?肖想。
兩人的姓名?太多了,不知道選哪個。
她的舌頭舔舐著妳,細長的手指在耳根徘徊。妳模模糊糊地想著,不如刻「我想上妳」?不行,再低俗一點,「我想愛妳」。
愛是最俗的一種說法了,它太浮濫,又太廉價,不夠值當,還虛無飄渺,連一夜歡好的肉慾都比它多了份灑脫。妳只覺得妳們不愧是真低俗,死到臨頭還在想著愛。
她從身上起來,低著頭看妳,她的褐髮刮過妳的臉,不疼,很癢。
「妳死了,我該繼續活嗎?」妳問她。
她重新躺回地上,側過身抱妳。
「隨便。」
妳感覺到她身體一顫一顫的,熱流泅濕了妳後領,妳不知道那是淚還是血,妳也不是太想知道。
「活得下,妳就活。活不下,就來找我。」
妳感覺到她在吻妳的背。
「別為了人活,為了我也不行。活著這麼難,只該為自己。」
「好。」妳說。
她沒了動靜,妳也闔上眼睛。
明天醒來後,也許妳會拋下她,精神抖擻地走出這片荒地,也許妳會哭著拔刀自裁,也許妳會就此癲狂,渾渾噩噩生不如死。
妳不知道,那是明天的妳該煩惱的事。
今天的妳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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