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毛皇帝》review

纠结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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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于凹凸镜纪录片公众号,以下为未编辑原稿。

过去开理发店的顾东林,头顶着当初为了吸引客户染红的头发,带着韩式圆形眼镜,坐在床上,对着手机大声感谢快手直播间送礼物的粉丝,这时的他还只是红毛。红毛的成名是因为自创的舞蹈“尬舞”,没有祖师,他自称创始人,没有排练,没有形式,在郑州人民公园摆上一个音响,随着音乐跳起来,当群众围过来,直播开起来时,他是“皇帝”。

《红毛皇帝》是导演岳廷在去年秋初到今年春末对尬舞表演者“红毛皇帝”顾东林的跟踪拍摄。拍摄的时段刚好遇上互联网“直播乱象”整治,当地政府对公共场所严加看管和郑州民众自发抵制尬舞时期,短暂的直播高潮过后,我们看到不同于“网红”的红毛应对直播内外的“记录片式”的表演。

这时的他对网络语言已经深谙门道,不像他口中“中国三大报纸”的中青报报道的那样——对直播弹幕的各种指责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当他的女朋友表达对母亲在直播时被侮辱的情绪时,红毛先是一笑而过,而面对女朋友不满他处理而迅速上升的愤怒的咒骂时,他几经柔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在直播镜头和岳廷镜头前,他略显尴尬的笑容一直绷着。

快手直播时代,红毛皇帝的成功不只于他的尬舞和发型给人带来的一次性猎奇的观看。不跳舞的时候,聊天智慧更是直播的精髓。在屋里,红毛就不是“尬聊”皇帝了,而更像个说书人一样,深谙挑动观众神经的语言方式,直击观看者的内心。

例如,郑州尬舞团之间抢地盘以及被警察扫荡的故事被红毛在直播间戏谑成尬舞界三大历史战役;在广场向快手后辈宣传着‘快手不倒,陪你到老’的吸粉口号;直播间贴出的逃避警察扫场的“红毛自由广场舞”以显其小智慧;甚至通过夸大受访媒体的名声来展现自己的“正义性”。就像中青报写的红毛一开始不喜欢“尬舞”的名字,直到他看到有人把“尬舞”解释成“斗舞”,他便接受了这样的解释,并且提醒记者帮他普及“斗舞”的本质,“不能让没文化的人误”。他不在乎舞蹈的怪异,却渴望尬舞“被人人认可”,而认可的“正义性”却渴望从语言上达成。

“女孩子都会喜欢住在大大的城堡里呀?”“你想多了。”红毛还在上初中的女儿甚至在一次采访中调戏了一番新闻系大学生。红毛语言的渗透,其实同时呈现在他直播时一直在屋子里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在看手机的女儿。送走被调戏的新闻系大学生们,他女儿甚至跟导演谈起可以把刚才的对话“写进议论文”里。在她不多的谈话中,她想做个‘有道德’的人,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好父亲’,但是他不理解‘我’。透过红毛女儿的成熟和对红毛的冷淡,我们能一瞥红毛的复杂性。

然而备受媒体关注和快手用户喜爱的“皇帝”也抵抗不了直播行业极速的转变和衰败。一方面,因为一些郑州尬舞团的性暗示动作,尬舞成为低俗的表演,尬舞团被各公共场所扫地出门,“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另一方面,当猎奇的影像被观看,吸引眼球的内容枯竭后,直播内容让位于“历史战役”尬舞圈子内外的矛盾化造成的分崩离析。就像片子徒弟为了“炒作”对骂红毛,得劲过后,人们只会索然无味,继续前往别处寻找新鲜。

影片以反低俗尬舞人士加入了红毛尬舞团结尾,使历史成为一笑而过的故事,继续被另一群人传颂。更显得影片红毛最后一次去到广场一个人尬舞,试图重出江湖后被抓走时的挣扎,愤怒和求助愈加强烈。

可以确定的是,互联网历史已经从提供底层论述“记录真实世界”的快手转向吸引中产们“创造美好生活”的抖音。顾东林们又将沉入地底。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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