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中譯連載 第八章 妻子的旅行(四)

   雖然才下午三點左右，這家餐廳裡的光線卻異常幽黯。昏暗之中，每張木桌上都點燃蠟燭。熒熒火焰陰影之下來客還不多，他們的身影映照在山間小屋般，圓形樹幹羅列的牆面上。

   惠美子從沒來過這種怪異的場所。

   「這裡不是酒館嗎? 」

   「不是，是餐廳哦。」

   達彥露出雪白的牙齒笑道:

   「這裡吃得到廉價的咖哩飯、蔥燒牛肉飯，什麼都賣得很便宜，香檳也只賣一瓶一百五十圓。」

   沒人問惠美子要點甚麼，就有穿著制服的年輕人拿瓶裝飲料和俄國泡菜過來。

   「喝喝看哦。」

   惠美子戰戰兢兢的嚐了一下，真的是聖誕節才會喝的甜香檳耶。花了十分鐘左右，她喝到杯子見底，臉頰異常發熱，手腳酥麻。

   「老實說，這位太太，我呢……」

   「我老早就猜到了.....」惠美子板起臉。「你從一開始就想帶我到這裡來，所以故意彎到加油站。」

   「啊!露出馬腳了。不如這樣吧!我再跟妳招供一件事。」

   「還有其他的嗎? 」

   「那不是香檳，其實是日本酒加料調製的日式雞尾酒。我們想要拐騙女孩子，首先就會讓她喝下這飲料哦。因為很爽口，她們就會沒防備的咕嚕咕嚕大口暢飲，立刻不醒人事!」

   達彥毫不忌諱的笑著說。惠美子不知為何，對於他的強勢作風和恬不知恥並不覺得不快。自問難道是喝醉了......。

   離開飯館之時，午後的烈陽仍舊照在達彦的車子上。惠美子迷茫的想著，我非回家不可，我該準備晚餐了。這時她突然掛念起自己拋離的家，瓦斯有沒有關好? 有沒有遭小偷?

   「妳不要想那些無聊的事情啦!」

   一邊關車門，達彥好像看穿惠美子的心事說。

   「今天把柴米油鹽忘了吧!」

   「你會載我去車站吧!」

   「特地去加了油，我們飛車到橫濱去，怎麼樣?只要四十分哦。」

   「不好啦! 可不可以讓我回去。」

   「現在四點鐘嘛，妳六點半一定可以回到家哦。」

   這個年輕人總是搶佔上風。在那一瞬間，惠美子想起了丈夫；想起丈夫坐在鳥籠下曬太陽、剪腳趾甲的身影......。

   「六點半前真的要讓我回家哦。」

   自己偶爾做出像是不忠的情事也沒甚麼大不了，又沒有真的出軌。是你不對，帶什麼九官鳥回來，在你的心裡，九官鳥比我還重要!

   惠美子的腦袋馬上找到恰當的理由。不單單是她，這是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人妻都會引用的藉口。

   達彥的駕駛技術相當高明。京濱國道上奔馳著很多卡車車隊。他的破舊老爺車像小魚一樣靈巧的穿梭其間。

   「三十分哦。三十分到橫濱哦。本人多厲害呀!」

   「你很強人所難耶!」

   惠美子突然感覺這個自許駕駛技術高超的年輕人很可愛。酒後微醺，整個身子飄飄然。

   「妳是在誇我嗎?」

   「是在誇你哦。」

   「那，給我獎勵!可不可以陪我玩到九點?」達彥再度厚著臉皮要求。

   「不行!」

   嘴上說不行，內心湧現一股預感，難道自己會被他霸王硬上弓；可是那種感受絕不是厭煩，毋寧說是既喜悅又不安。

   到了橫濱，達彥把車子開往外僑公墓。那是人煙稀少的住宅區，氣氛宜人的夕陽美景在眼前展開。把人妻帶到這個令人心蕩神馳之地，早在他的算計之中。

   「妳喲......妳喲......妳喲。」

   來到高台俯瞰港灣，燈光點點如粒粒珍珠。達彥換著排檔，像是在唱歌般的說。

   他認為兩人進展到了這個地步，這種話可以說出口了。

   「蛤，什麼？」

   惠美子身體靠在座椅上，陶陶然的閉著眼睛問。

   「愛妳喲......愛妳喲......愛妳喲......」

   惠美子睜開眼睛，想起這句話今天早上好像在哪兒聽過。

   接著，突然大笑說:

   「開什麼玩笑，讓我回去啦! 」

   醉酒和浪漫的氣氛，都因為那隻九官鳥講的話，和這個年輕人唱的歌相同，而讓她整個人清醒過來。

   「你如果不放我走，我要大叫囉!」

   「妳這樣太給我難堪了吧 ! 」

   達彥嚇了一大跳，關了引擎。

   「你把我當作是那種女人嗎?我已婚哦!我啊...... 」

   過了一個小時，年輕人送她到半路，她自己搭捷運回到了家。惠美子看到遮雨窗縫隙透出燈光。

   彷彿長久旅行，總算回到令人眷念的溫暖住家，她心中滿懷激動。敬三好似忘卻今早怒氣沖沖離家時喊說他不回來了，盤腿坐在陽台上，凝視著鳥籠。

   「妳到底上哪兒去了啊?我肚子餓扁了!」

   「對不起喔!我實在累慘了。」

   「門戶洞開，妳到底上哪兒了啦?」

   「去找朋友，可是，感覺好像走了一趟長途旅行。你不生氣，我就讓你養九官鳥......」

   惠美子帶著真真確確風塵僕僕歸來的心情，邁向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