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文集-123】抗戰時期戰鬥生活中的邊際人 (黃埔十四期一總隊 砲科 田福灤)
民國廿六年十月某日的下午,我仍是山東曲阜師範的一名學生,正在操場上軍訓課,忽然幾架飛機自東向西掠空而過,軍訓教官周瓊琳少校立即很機警的告訴大家這好像是日本飛機,要趕快疏散在操場四周樹林之下。不久,我們就看到在西南方向不遠處,幾架飛機上下盤旋,聽不到聲音,看不到硝煙,但每個人都能正確的判斷到那是兗州被敵機轟炸了。
兗州離曲阜只三十華里,當晚同學們自動組成了慰問隊去兗州慰問傷兵。在即將面臨的災難中,誰也不知道明天會如何?將來會如何?直到今天,我仍能非常清楚的回想起當時的心情,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走吧,當兵吧!
曲阜師範先後兩位軍訓教官,對我都曾給予非常親切的照顧與指導,我非常感激他們。一位是文治球先生,湖南益陽人,黃埔六期學生,是他指導我去武昌投考軍校,才展開我此後大半生的戎馬生活,很可惜這位英俊正直的老師,以後再也沒有他的消息。另一位是周瓊林先生,山東長清人,黃埔四期學生,此人個性開朗,廣結善緣,以後在九十二軍附設中央軍校駐魯幹訓班當大隊長,因與軍長李仙洲是同鄉,九十二軍老鄉們,都以周二哥呼之,我卅一年去九十二軍投效,就是投奔他的引薦。
廿八年八月砲校畢業,被分發到西安砲三旅的同學就記憶所及,除來台的李祺,陳炳,陳有聖,劉恩邦(原名恩樹)和我以外,尚有焦家琛,謝英才,張勛林,宋紀三,賈連積,李鳳鳴,尹有義等十幾位,旅長孔慶桂並任戰區長官部砲兵指揮官,就以我們為基幹,編成一個補充營,由七期學長雷夢雄先生為營長,我為第一營觀測員,連長姓余,是東北軍老軍伍。見我年紀輕輕,又很聽話,就要我兼任特務長的工作,什麼金錢賬目都給我管,無形中我多了一個學習機會。初入聯隊,就學了些行政經驗,後來,他等於救了我一命;原來是年冬天到陝北接了次新兵送到四川廣元,回程行軍途中與焦家琛同學同時被傳染了傷寒,余連長請示營長派營部副官護送這兩名病號先回西安,住進醫院,結果家琛兄愈後再犯,沒逃過這一劫,我卻幸運的活了回來。雷營長,余連長的照顧,我一直是非常感激他們的。
顧名釋義補充營是沒有什麼作戰任務的,陝北洛川接了趟新兵後就沒事可做了。大家靜極思動,不免為了前途各自細作打算。我是廿九年春天獨自跑到河南南陽,在豫南師管區補了名學兵隊上尉隊副。
抗戰時兵役制度不夠健全,師管區徵兵,練兵,立意雖好,運作中則窒礙甚多。豫南師管區轄廿八個縣,五個團管區,六個補充團,範圍不小。司令梁鴻恩中將,保定二期生,資格很老,他的幹部大多是些老行伍,同仁中記得的只有張介藩兄是十二期步兵,梁學曾兄是十四期二總隊步兵,我和學曾兄很要好,他儀表好,動作好,又很機警,可惜不思振作,學了些部隊流行的惡習。別後一無消息。張介藩兄對我也很好,給我很多指導鼓勵,別後依然一無消息,可能提早歸隱田園了。
廿九,卅,兩年的時間,我都在師管區度過,職務當過了隊副,連長。
卅一年下了最大決心,知九十二軍有到山東敵後作戰的任務,就到阜陽找到在魯幹班任大隊長的周瓊林先生,求他引薦,見到了軍長李仙洲,又經過學術科的考試,被派到暫編五十六師當上尉參謀。師長柴濟川,河北高陽人,保定八期。副師長孟紹周,河北灤縣人,保定九期,陸大十期。我終於投入戰列部隊,可以抓到聽聽槍砲聲的機會了。卅二年是九十二軍大動員的一年,在皖北整訓待機已三年有餘,中間雖有小的戰鬥,並未傷及元氣,入魯是九十二軍的中心任務。大家都對這一役期許很高。此時五十六師師長已換為孟紹周,原來柴濟川調任副軍長。阜陽南郊的五十六師防地,刁斗森嚴,士飽馬騰。也有部份膽小的傢伙看看情況不對,早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我只知道把圖囊裏的地圖保存好,這是要緊的東西,沒想到師長竟然指定由我留守,這一突然轉變使我滿身動員的細胞一下子成為漏了氣的氣球。在前進基地渦陽,眼看一隊隊人馬乘夜渡河而去,不禁蕭蕭易水之慨,我卻帶著幾個老病傷殘又回到阜陽。
九十二軍入魯之役,犧牲不少,就整個來說,作戰目的並未達成。暫五十六師投入戰鬥,為時兩三個月就鳴金收兵了。值得一提的是馬斌夫學長在五十六師擔任營長,於部隊潰散後自殺殉國。他的副營長也是十四·一同學董振峨,到台灣以無職軍官身份自謀生活以終。
我沒有參加入魯之役,但此役的戰鬥詳報卻是我編造的,不久後又升了少校參謀,可以說僥倖萬分。
孟師長名慶華,字紹周,以字行,畢業於保定九期,陸大十期原來是騎二軍徒步旅旅長,擴編成暫編五十六師後任副師長,並兼挺進指揮部參謀長。此人方面圓顱,體態威嚴,直到今天,暫五十六師的老弟兄們對這位可敬的老長官,仍都有無限懷念。
後來,暫五十六師調往四川萬縣一年後,改編成了青年遠征軍204師。
當時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聲威,敲響了抗戰勝利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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