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striction Movement Order, Day 6
今天是星期一,沒時間憂鬱。工作、開會、工作。中午時段,飯友外送肯德基和帶了一疊裝在信封裡的東西過來。結果,信封裡厚厚一疊不是鈔票,而是口罩!夠力,我會不會被打搶?
飯友這段時間還在工作,為死掉的人和死掉的人的旁邊的人服務。飯友說每天要接觸很多人,所以最好要跟你保持距離。這就是社交隔離啊。後來,飯友訊息來說,一個人吃肯德基不開心,等開封之後再一起去吃過。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遺毒來自中文系,啤酒配炸雞的傳統來自韓劇,飯友兩樣都中了,真糟糕。我慢慢地用叉子剝炸雞皮,一口一口送進嘴裡,第一次覺得K佬的雞還是有比德州佬的雞好吃很多。然後決定將snack plate分兩餐解決。
下班時已經六點多,發現牛奶存量快完了。難得今天有口罩,決定使用一個,背著背包去超市補貨。又補了牛奶、一桶餅乾和幾樣小樣的菜。總之,根本就不用怕這段時間會餓死。政府說得沒錯,物資很充裕。你看衛生紙也有了。不過麵包和雞蛋的貨架上是空空的。
雞應該不會得武漢肺炎吧?只要沒有禽流感就不用怕沒有努力下蛋的雞。
朋友們說沒有戴口罩出門的話,有些店不賣飯給你,有些警察哥哥會留住你問話。我其實這麼多天以來,都沒有被留難,只有自己覺得心裡不舒服。比起被感染病菌,我更在意別人異樣的眼光,覺得不戴口罩會被人指指點點,像個不潔之人。為什麼會有這種心理我也不懂。感覺有點像怕被人講沒有教養一樣,怕被人當成下等人一樣,怕自己會跟那些在社會底層的掙扎求存的人一樣“可憐”。
有沒有口罩,慢慢地好像變成一種階級的隱喻。有口罩就多一層保障,有多一點的續命機會;沒有口罩就是赤裸裸地曝露在威脅之下。雖然衛生總監說沒有徵兆的話,可以不必戴口罩,但我們都已經被那幾層濾紙制約了。
口罩慈善和口罩外交真正讓人生氣的地方,不是口罩本身,而是:一種近似背叛和屈辱的感覺。為什麼你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國家和“真正的”同胞的需要,而明明當時還可以有其他更適合的支援方式。當獲贈口罩的對象又以另一種方式,把口罩送回來,或者政府又耗了錢去向口罩國買了無數口罩回來準備免費派送給“我們”……我數學不好,不知道這個算術題該怎麼算,也還好算術不好,就不用再費勁去算、去計較了。
不如,你們叫他們也把劉特佐送過來,好不好?畢竟,這也是一種慈善和外交。
死掉的人,都是虔信徒,我如此相信。在我貧乏的信仰教養裡頭,學習到要尊重這些人,他們的信心、他們的單純、他們的虔誠、他們的熱衷。昨天看到消息說家鄉出現的第一位死者,是在我過去曾經常去的商場裡賣椰漿飯的pakcik。對啊,他們可能就是你平常不會深交,但會擦身而過,你跟他買椰漿飯、Ramly Burger,或者一起坐在mamak吃飯喝茶的pakcik, makcik, kak, bang,甚至可能是你的小學中學同學,你的鄰居。
我從沒真正相信天國,信仰裡教導天國是又真又實的,但我從來都只覺得天國只是一個概念、你說的話、文字裡的記載。
但我現在真心希望,他們在天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