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史學加000401《史記》卷三十〈平準書〉12：古代版的「三反、五反」！？

──────────原文──────────

卜式相齊，而楊可告緡遍天下，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杜周治之，獄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監分曹往，即治郡國緡錢，得民財物以億計，奴婢以千萬數，田大縣數百頃，小縣百餘頃，宅亦如之。於是商賈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產業，而縣官有鹽鐵緡錢之故，用益饒矣。

益廣關，置左右輔。

初，大農筦鹽鐵官布多，置水衡，欲以主鹽鐵；及楊可告緡錢，上林財物眾，乃令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滿，益廣。是時越欲與漢用船戰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觀環之。治樓船，高十餘丈，旗幟加其上，甚壯。於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臺，高數十丈。宮室之修，由此日麗。

乃分緡錢諸官，而水衡、少府、大農、太仆各置農官，往往即郡縣比沒入田田之。其沒入奴婢，分諸苑養狗馬禽獸，及與諸官。諸官益雜置多，徒奴婢眾，而下河漕度四百萬石，及官自糴乃足。

──────────翻譯──────────

「卜式」做了齊國丞相，「楊可」推行的「告緡法」風行於天下，中產以上的人家差不多都被告發。由「杜周」審理這些案件，很少有能翻案的。於是分派御史、廷尉、正監等官員按不同使命前往各郡國，處理各郡國的「告緡」案件，沒收百姓的財物是數以億計，奴婢上千萬，田產部分大縣數百頃，小縣百餘頃，房舍也與這些數字相當。於是中產以上的商賈大多破產，百姓只能苟安於吃穿好，誰也不敢再從事經營買賣等事業，而官府因為有「官營的鹽鐵」和「算緡」這兩件事，財政寬裕多了。

接著，把函谷關向東移置，設置了京都「左右輔」都尉。

起初，「大農(機構名)」裡面主管鹽鐵的官員分布眾多，因而設置「水衡都尉」，想讓他主管鹽鐵事。等到「楊可」主持「告緡令」之後，「上林」這裡就聚積許多財物，於是就命令「水衡都尉」主管上林。當「上林」這裡的財物堆滿後，便打算擴大「上林」的規模。這時，由於南方的「越」打算與「漢朝」用船進行決戰，於是就大規模修建「昆明池」，池的周圍築修築樓臺環繞著。建造樓船，高十多丈，上面懸掛著旗子，十分壯觀。修建的宮室，也從此日趨於富麗。

於是把緡錢的收入分給各官府，而水衡、少府、大農、太僕各自設置「農官」，往往就地在各郡縣沒收來的土地上耕種。沒收來的奴婢，則分配到各苑去飼養狗馬禽獸，或者分給各官府。各官府更是雜設許多官職，僕役、奴婢很多，而每年從黃河漕運到京師的四百萬石，還要再加上各官府自己去購買的糧食，才夠吃用。

─────────解說與心得─────────

看了這幾段史料，腦中聯想到的卻是1951年起，中共所推行的「三反五反運動」。

所謂的「三反」是指反貪污、反浪費、反官僚主義，「五反」則是反行賄、反偷稅漏稅、反偷工減料、反盜騙國家財產、反盜竊國家經濟情報。

以前只要上課提到這段歷史時，學生都會好奇的問說：這些看起來很不錯的政策內容，怎麼會是與我們敵對的中共所推行呢？

其實，當年中共推行「三反五反運動」，美其名是為了打擊貪污腐敗，但後來卻藉此整肅工商業。因為在絕對嚴格的標準下來檢視每個企業，只要肯找就一定可以找到所謂的貪污、浪費、官僚主義等證據。因此，大量的資本家與商人難逃懲罰下，根據估算，三反五反期間，每天至少有十人以上選擇自殺呢！

回首兩千多年前的漢武帝時代的「告緡令」，其實也是用這種「道德大旗」來對抗商人們。只要少報財產就會被檢舉，檢舉者可以得到對方一半的家產，其餘則全數充公。在這麼高的利誘下，人們開始競相檢舉他人。由於大商人的家產較多，難免都會有漏報的情況，所以要找出漏報的證據，其實並不困難。因此，漢朝政府靠著人們互相檢舉下，沒收了大量的土地、奴婢與財錢。不僅有錢可以擴建「函谷關」，甚至還可以修「昆明池」練水軍。

此時漢朝政府應該很深刻地體會到，與其從農民身上獲取錢財，不如把目標鎖定在商人身上。然而，如此對付商人的情況下，商業行為因此銳減，人們不敢從事大型的買賣，對整個社會的發展其實是有害的。

確實，就短時間來看，漢朝政府的確可以透過這種方式獲取大量財富。然而，當大商人日漸消失後，漢朝政府不就還是只能跟農民們索取土地稅收，也就是跟農民徵收糧食。屆時，還會有如此大筆的財富可以揮霍嗎？漢朝這種殺雞取卵的行徑，會造成什麼影響呢？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以上，就是這段史料給我的小小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