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S 影] .「承諾大海的老師」.El maestro que prometió el mar
在這部電影快下檔前的周日早上,憑著渾身運動後的亢奮,
頂著頭上努力發光發熱的日頭,擺動著發燙的身子與腦子,
啥都沒想的走進電影院取了票,跟著眾多比我年長的大哥大姐坐了下來。
疫情後近幾年的西班牙很熱鬧,除了原來就熟悉這個國家的旅遊圈與徒步圈朋友以外,也有很多人是因為「朝聖之路」被廣泛的推廣而開始對這個有著眾多刻板印象的南歐國家有著各式各樣的憧憬與想像。
在歷史的時空背景下,西班牙是一個在歐洲版圖中看似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保守天主教國家;而也正因為是傳統的宗教右翼國家,到了一戰後的三零年代初期,從拿破崙時期就開始因為戰亂與貴族導致的生活不穩定,總算引發了左右翼對立、死傷人數至今仍是成謎的西班牙內戰;最終的最終直到 1975年,才真正完成君主立憲邁入民主國家行列。
而這部電影,就是透過一個第三代尋找與回溯歷史的方式,講述出那個殘酷的西班牙內戰時期中,一個看似只是小人物的苦難、救贖和希望是怎麼在歷史的洪流中默默的被強制抹去但又不被遺忘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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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自由?什麼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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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老的 Emilio 跟 Ariadna 在 Bañuelos de Bureba 見面時,一句簡單的台詞:「可能有另一名加泰隆尼亞人被葬在這裡,他,是我的老師。」再次粗暴的撕開了我對西班牙那慵懶鬆弛的印象。
距今不遠的 2014年與 2017年,兩場投票率約莫 40% 的象徵性獨立公投讓加泰隆尼亞一再的出現在世界新聞的篇幅。由民族主義而起的社會運動,往往都是由階級與立場的矛盾所引起,畢竟單就字面的意思來說,「民族」兩個字包含的意義太過廣泛,被煽動的情緒永遠只會無限制的高漲。
但是他們追尋的自由與獨立,究竟是什麼?
是那個在小城鎮中教學的老師, Antonio 的理念?
是把自己封閉在腦中望大海的祖父, Carlos 的信仰?
還是東奔西跑想找到曾祖父的女主角, Ariadna 的堅持?
或許有人認為自由與思想是心靈的富足,也或許有人認為是安穩的生活,更或許有人認為是滿腔的熱血與那百分之百完全只抓握在自己手中的未來。
但自由的真正定義是什麼?
每天的睜眼閉眼是否是廣義或謬論的生理不自由?
及,被集權秩序所規範、被法律框架所束縛、循規蹈矩依循著高道德意識和有底線限制的生活,這彷彿是條件式的自由,也還能算是自由嗎?
之前曾經聽過一個有趣的論述:
「因為不思考所以才不知道自由的可貴。」
的確,在極端集權的統治下要發展獨立的思想實屬不易,過度繃緊的生活往往讓人失去彈性,穩穩安生立命的不強出頭保全的不只是自己,有時甚至可以說是屈服在生存的型態下苟活,更可能是一種不得不逼迫讓自己遺忘必要且理性思考的能力。
但若只有情緒性的民族思想輸入時,又怎麼期待人會真正的思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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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想過你的孩子在未來10年後是怎麼樣?20年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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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常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不是因為社會責任的擔子強加諸在他們身上,而是因為他們的選擇不多,卻可能需要早早的認清社會的殘酷與現實面,不得不成熟的汲汲營營,過著「應該就是那樣」的生活。
而這些孩子往往很會看臉色也很會讀空氣,相對也很懂自保更懂包容,甚至有些懦弱的拋開了夢想丟開了純真,單純的認為家裡從事的行業就是自己未來的出路,甚至可能連他們的父母也沒有想過孩子的未來無限可能性。
「孩子們該追隨自己的興趣,更重要的是,要讓孩子先當孩子。」
而當孩子最重要的除了追隨興趣尋找答案以外,就是對道德價值、容錯空間和自我意識的建立。
所以在電影中有著維護被神父打斷的課堂、與 Carlos 關於學習的促膝長談、告知督學班刊的製作推廣與交流等橋段,就是最以身作則的教學相長。
畢竟沒有人生下來就可以完美成為自己,也沒有人立馬能完美成為一個新身份擁有者,每個人都是在不斷的吸收、嘗試、學習與試錯中邁向自我的建立,直到成為另一個人的反射映像或為之崇敬的對象。
因此當 Antonio 跟 Emilio 父母談及孩子的未來時,或許超越了師者在領域上的專業特長與正道的氣度意識,也挑戰了當時社會角色的刻板印象,但更多的是在淺移墨化中打開了小鎮生活的眼界,把一個名為大世界的浩瀚版圖沒有預兆且突襲式的砸到人們眼前。
只是最終,還是敵不過人性對強權的畏懼和只求活著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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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禁錮的究竟是那段被強迫遺忘的歷史,
還是失去勇氣回憶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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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深埋心中但永遠不能兌現的承諾,一段永遠說不出口的歷史過往,
一份份被銷毀的文件讓人社會性死亡,只剩下旁人的口述記憶,
才能證明他曾經真實且確實的存在這個世界上過。
到底是因為「不願想起,所以當作不存在」,
還是因為「當作不存在,所以不願意想起」?
電影中的女孩兒 Josefina 就是這麼個被逼著只能提早並過度成熟的孩子,無論是舊觀念的優越感讓她對座位的選擇與對 Carlos 的挑釁,或是當小鎮被鎮壓時她必須面對軍官在大庭廣眾之下的審問,也是因為她有著相較於其它孩子最大的不同:她有個身為鎮長的父親。
而在女主角 Ariadna 努力挖掘歷史真相時,Josefina 再次面對到忠孝兩難全的沉重枷鎖,那些個在過往深埋的所有身不由己彷彿汙臭不堪的連她自己都只想逃避的不願意再提起。
但當女主角 Ariadna 在電影結尾捧著那本班刊《大海》回到祖父 Carlos 身邊,一起陪同看著大海的 Carlos 念著那個動盪年代中純真且單純對未來的寄望與願景時,彷彿可以感受到一縷輕撫過心中的溫暖,也有著一種壓抑過後的釋然…
但凡種子被埋下,只要靜待一定會有開花結果的那一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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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看完電影後我腦子有著滿滿的千絲萬縷卻找不到開始的線頭。
Antonio 被處刑的那一幕在我腦中不斷無限回放著,遠處是蕭瑟的風景,眼前卻是軍官們捲煙點燃後的槍響,傳遞著單調但獨特的壓抑。
直到現在又過去了近兩週(而且我又多看了另一部電影),一邊聽著 Dvorák 的第九號交響曲(也是我鍾愛的 R.Kempe 和柏林愛樂的老錄音),我似乎才找回了那麼一點兒沈澱下筆的力氣。
這部片一直誘發我思考人類社會化與進化的方式,反而各大影評主打的自由教育的思想風氣沒有給我太大的震撼力;但並不是因為歷史與自由不重要,而或許是因為這個世界就一直是這麼運作的。
記得我教授曾經說過這麼一段話:
「所謂傳統菁英式教育很多都是從負面論述開始的,因為他們從嬰兒時期就被教導與要求只能堅強的面對所有質疑和錯誤並進行修正。所以你們絕對不能忘記,教育的根基永遠來自於家庭。」
因此那個時代的種種經歷,應該是讓我們避免重導覆轍的指標;
但歷史的災難與悲劇,往往因為人性一直以不同的方式重新上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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