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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有小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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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散步我们才真正聊天”

北冥有小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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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一个人时总是没什么心情去关照。

凌晨五点才上床,我们只睡到中午就起身洗漱前往尖沙咀。两年前我在上环上班,公司楼下有家澳门茶餐厅,卖蛋黄葡挞和蛋白葡挞,前者浓郁后者清甜;有时运气好赶上刚出炉的,咬下一口后,介乎固体与液体之间的挞心在手里颤颤地摇晃,颜色金黄,口感滑嫩。后来这家店结业了就再没有吃过,听说尖沙咀有分店,但是自己也没有心情去。聪宝喜欢葡挞,我和他提起这家店,他说:那你咋不带我去啊?于是在这个我们都休息的星期天,出发去尖沙咀吃葡挞。

走出地铁先去了澳门冰室。他家店的葡挞买完了,店员还说周围几家店的葡挞应该都没有了。不服气,出门没走几步就是澳门茶餐厅,我伸着脖子往店里张望,一眼看到陈列包点的玻璃小柜子里还剩下四个葡挞,立即拉着聪宝冲进去。就这几步路,又卖掉一个。我们包下最后三个,加一杯樽仔奶茶,22块的下午茶套餐。这里的葡挞没有蛋白蛋黄之分,吃起来倒像蛋黄的。挞皮酥而脆,入口绵软,挞心则因为出炉久了又一直照在加热灯下,有点老,配着甜甜的奶茶,几口就腻——但总是好过KFC的葡挞,一股奶粉味儿。好吃吗?我问。聪宝说一般吧,没有我做的好吃。我笑,那你倒是做啊,就会说。他辩解,很简单的,有烤箱就可以。我说我家有啊烤箱。他说那你上淘宝买那种蛋挞皮,然后用牛奶鸡蛋白糖和炼奶,烤箱上下800度烤20分钟。说得很轻松那样,顿了顿又补充,不过我不记得配比了。我嘲笑他,那算什么会做!

吃完蛋挞我们一边商量等下正餐吃什么一边走出餐厅。很奇怪,一条街上门对门开着澳门冰室澳门茶餐厅澳门大排档三家店。我信嘴胡诌,说这家店一定有黑社会背景,才会几家店开在一起方便洗钱或者相互支援。正常经营的餐厅,开分店的思路不能是这样吧?我问。他听得很认真,若有所思地赞同我。我接着说,之前开分店到上环,一定是打下了上环的地盘,后来突然结业就是又被赶出去了。他哈哈笑着,打下上环,我还打下月球呢!这个梗的来源是我们看了又看的《黑社会》。

纠结了很久,最后决定去吃8锅臭臭锅。这家店我们点外卖点了很多次,一直想去店里试试。但每次在尖沙咀都会被其它美食诱惑以至没有吃到。这次坚持住了——走过金巴利道时,满街的韩国餐厅散发出的烧肉味道差点令我们动摇,我说先去吃臭臭锅,然后在周围活动活动,晚上再来吃韩国菜。在这个念头的支撑下我们顺利到达臭臭锅店。在店里煮火锅,食物的分量和味道都比外卖好上太多,这顿饭我们吃得异常满足。吃完饭已经下午五点,肚子饱饱地走出店门我们都意识到今天不可能吃得下韩餐了。

凭着感觉往回走。在柯士甸路上,我说这样走下去到弥敦道,我们已经在佐敦了。聪宝不信,犟嘴说不可能,一定在尖沙咀,我天天在佐敦上班我不知道吗?我说好啊那打赌啊,他欣然同意,说如果我赢了等下EDG赌三百块。我说没问题,心里把握十足——这条路我好像是走过的。但是越走越觉得不确定。在弥敦道上往右转,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地铁站,我们都很紧张,手攥着手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佐敦。我跳起来哈哈大笑,说哎呀宝儿这啥字啊我不认识,你教教我呗?聪宝气鼓鼓的,但也跟着我笑,佐敦佐敦佐敦!路过他的公司,他说自己都只是地铁口公司来回走,没发现附近这么多吃的,中午饭要么面包要么盒饭的打发。大概有些事情一个人时总是没什么心情去关照。

沿着弥敦道走下去,他突然说想去看看庙街,来香港这么久还没有去过。我们于是往回走。如果要我选最能体现出这两年来香港所经历的巨变的地方,我想我会选庙街。18年时有朋友来香港找我玩,我总会带他们走一走庙街,吃四百块一份的避风塘炒蟹。那时的庙街人声鼎沸,聚集来自全球的游客。中式牌坊后是布满西式建筑的长长街道,街上是挤得满满的小摊贩售廉价的香港纪念品,耳边叽喳交杂各种各样醉醺醺的语言,空气里弥漫着人在异域脱离日常的放纵与欢闹。而这样的庙街如今已一去不复返了。摊铺零星,空位占了多半;原本的纪念品的商店多数倒闭,扎堆地开着白色隔板搭起来的日本AV租赁店,门口挂着已经发黑的花布帘子,遮挡住里面一两个正在挑选影片的顾客。星期天的晚上,街上没什么游人,许多穿着清凉的女子徘徊在大楼的阴影里,露着白花花的胸脯,厚厚的粉遮盖着脸上的皱纹。也有少数族裔男子,三五成群坐在路肩上大声聊天喝啤酒。还不到七点,不少摊主已开始收档,劣质的音响放着喧闹的抖音流行曲,回荡在楼宇间。一家大排档外,有一个阿婆将脚边纸箱里满满的玻璃啤酒瓶一个个扔进街边巨大的垃圾箱里,发出乒铃乓啷的声声巨响。社会动荡,疫情蔓延,失去了游客的庙街在无人问津的沉默中被遗忘了——俯仰之间,已为陈迹。但只要你站在这里就会感到创痛,这里是香港发炎的伤口,至今流着腥臭的浓水。

在庙街上溜达一个来回,我们相中了一家人满为患的大排档约定下次来吃。接着穿过一条风水师们集中摆摊的小巷。我和聪宝开玩笑说,现在的玄学大家都学贯中西,既能看风水批八字,又能合星盘算塔罗。巷子的末尾有个只算塔罗的大叔,摊位布置很有格调,显得神秘又高级。聪宝心动地说,要不给咱两算算。我说,我早就给咱两算过了。他一副惊讶的样子,问是吗,说什么了?我说,结果很好,说咱们有结婚的缘分,所以我不想再算别的。他一听,也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路过庙街牛杂,我们仍然吃不下东西。我说这里走下去就是电影中心,是我以前经常自己去玩的地方。他说那去看看。逛了逛电影中心旁边的书店,卖海报和电影DVD的商店;聪宝记了几部想看的电影,还相中了一张价格为899港币的大幅的《神奇博士》的海报。走出来时他说,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知道有这种地方,以后也带我走走这些安静的地方呗。我说好。

走到油麻地地铁站C口的士多,很久没见的鸡蛋仔这天终于出摊了。我一如既往点了原味,边等鸡蛋仔边听街坊走来走去和老板打招呼,好耐冇见,点点点。拿到鸡蛋仔已经是八点零五分,聪宝急着看EDG的比赛,我们就此结束一天的行程,搭地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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