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緊安全帶，Brace for impact/infect!

因為隕石要砸下來了，恐龍們。啊不，我是說，因為冠狀病毒要噴過來了，人類。

恐怕當年的恐龍也曾以為熱帶雨林天堂會天長地久，沒想到一轉眼就變成冰河世紀。去年的我們哪會想得到，《死亡擱淺》或《羊毛記》那種像焦慮症過度反應一般、「外面很危險，出門可能會死，乖乖留在家」的設定，如今竟已變成新聞主播口中的現實？

可是，畢竟，焦慮本來就是人類求生的本能之一。

如同面對白堊紀滅絕危機的地球生物一樣，不能適應的恐龍就只能被淘汱，自我變革的就成了鳥類活到今天（偶然還會變成雞塊出現在你的餐桌上）。

武漢肺炎，會不會是我們這一代人類的滅絕危機還不好說，但至少它會帶來經濟冰河期。然後有些東西會消亡，有些東西會興起。

科普一個已經不潮的名詞

許多年前學術界有個名詞叫範式轉移（Paradigm shift）被濫用成風，濫用者之中當然有我這種不學無術之輩。用貓都能理解的語言解釋，是指一些本來被當作常識般廣範接受的概念，在一些驚天動地的新認知衝擊下被推翻，或者是從根本的假設開始修正，變成另一套新的常識。例如人類從普遍相信太陽繞著人類世界轉動的日動說，轉移變成普遍相信地球繞著太陽轉動的地動說。

每一次範式轉移，都會連帶引起許多許多的改變。從日動說到地動說，改變的可不只是天文或物理的學術理論。（西方的）人類一下子發現，啊幹，不是說所有東西都是為我們而造的嗎？原來我們不是世界的中心？這可不只是宗教性也是人類概念性的改變，它改變了我們對自己和世界的定位。從此掌握宇宙真理詮釋權的權力就由神職人員，讓位給科學家。

同樣地，當人類認知到地球是圓的而非平面，也跟著刺激了遠航和探索世界的發展，連帶促進了許多科技和文明的發展，當然也包括了黑暗的殖民侵略史。

我不是學者，不曉得在比較細微的範圍使用這個詞是否洽當。例如西方醫學從嘲笑洗手的重要性，到現在正常醫生都會叫你洗手洗手洗手，我覺得也算是一種範式轉移吧。

而我總有個預感我們可能正要迎來某個新的範式轉移：世界正因這波瘟疫而急速改變，某種根本性的改變。但到底是怎樣的轉移？還不知道。

是傳染病抑或是史上第一次全球性生化武器危機？

人類歷史上也有過許多可怕的瘟疫，殺人無數的黑死病和西班牙流感等等，它們雖然也帶來不少改變，但不見得都一定會帶來某種觀念的撤底轉變。這次的武漢肺炎有什麼不同呢？

因為這次的全球大流行不只是病毒的問題，還有更多涉及政治和社會學的問題。先假定源頭都只是意外並不是有人故意散佈，先假定這些屬性詭異的凹凸顆粒真是天然變異不是人工合成──它仍然在擴散後立即成為國際政治棋盤的核彈，效果幾乎無異於生化武器。

比起過去我們一般想到生化武器就是朝敵國放毒氣或髒彈，短時間內殺傷大量平民的想像，如今綜合各種社會因素所帶來的DDOS combo hits，真的更有超限戰的意味。

而早在病毒爆發前，全球各地已經發生各種改革風潮。其中香港抗爭運動更是燒得如火如荼。雖然每個地方的抗爭原因不同，但大都指向對政權的不滿和不信任，而運動無法停息的原因也不外乎是政權非但沒有溝通解決，反而運用權力企圖壓止民眾的聲音。

在這波浪潮中香港的反送中運動直指中共政權，憤怒的香港人極力向世界揭露中共政權的不人道和不可信，但在全球經濟一體化（又名人民幣真香）的影響下，各國領袖都很想假裝沒看見。中國自己本身亦面臨經濟爆破和中美貿易戰的切身危機。在這樣的時空中，中國爆發了武漢肺炎。

接下來中國和ＷＨＯ怎麼連累全球大爆發，已無需我覆述。是連累是順便還是故意，恐怕要等後世史學家研究查個明白。但有些國家恐怕已遭到跟戰爭沒兩樣的傷亡，卻是現在就可以知道了。

宛如模擬病毒遊戲一樣的、難以想像的全球性停航、封關、股市融斷。一些傳統歐美大國反應遲緩慘遭重擊。長期被忽略的小國台灣卻異軍突起成了抗疫冠軍。南韓破斧沉舟的果斷反應、不顧數字難看務實衝檢驗，成效令人刮目相看。更重要的是全球對中國的關係將會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國家勢力大洗牌似乎已無可避免。

從前維持世界和平靠核平衡（你不打我我不打你），後來靠全球化經濟（大家一起搾壓窮人發大財）。這波疫情發展下去，先不說會不會來一局WWIII，但勢力平衡的基礎恐怕也是有什麼改變吧。

在這場災難中，受害者憤怒反擊的對象會是誰呢？你又沒法毆打看不見的病毒。大家都很擔心會出現排華之類的種族歧視，或甚至導向戰爭。我們會走向病毒殺人但人類殺更多人的Bad Ending嗎？

範式轉移，轉向哪一邊？

因為武肺，我們的日常生活都受到極大的影響。恐慌和不便還算小事，經濟和人命損失才可怕。西方人把憤怒發洩到亞洲人身上的新聞開始零星出現，國際之間也有火藥味。物資短缺人人自危，似乎早晚會演變成Ｂ級災難片中的搶劫暴動，美國人都囤子彈了。事情好像只會更糟。這已經不是芒果乾，末日感前所未有地重。

但這是唯一可能的走向嗎？

這兩個月，我們看到幾乎所有國家不分人種和文化，都先後出現幾乎相同的人性反應。搶廁紙、囤貨、被假消息玩弄、故意播毒的報復社會者、不分輕重違反隔離令的自私白目、捨命救人的醫護、熱心自救的民間組織、只懂出張嘴抱怨所有政策的酸民、一直處在deny期鄙視科學的嬰兒潮長輩、貧富差距造成的醫療資源不公等等──現在不管哪個地方哪個人種都上演著，幾乎一樣。

這件事能不能成為我們進一步打破種族和文化偏見的機會？原來我們都一樣脆弱一樣堅強。

同一時間，新加坡華人、台灣華人、香港華人、印尼華人等等，亦紛紛透過新聞和網路強化自己與病毒來源──中國──的身份差異。從來沒興趣區別亞洲人臉孔的白人，多少也會在這波世紀災難中，聽說了這些他們可能從不在乎的「種族」分別。

這也許有助重新調整我們對他人的共通點和差異點的概念。就如同學習尊重不同性別都一樣是人類，都應該被平等對待。同時放棄「女／男人全都是ＸＸＸ」的淺薄想法，學習尊重人有不同的特質。

地球村的假和諧和建立在利益上的親密破滅後，也許我們有機會建立彼此容忍卻更真實可靠的民間國際關係──只要我們不要又走向自相殘殺來解決問題的舊路。

生死存亡危機會促進變革

沒錯我們不得不被迫改變我們的傳統和習慣。新的標準（個人防疫和消毒程序）、新的習慣、新的社會共識……許多本來可能還要多年才會變化的事情，一下子趕鴨子上架。

已經過時和殭化的傳統學校，忽然一下子不得不朝視像和遙距教學的方向改變。許多本來抗拒網路購物或交易的人，為了搶購口罩都一下子變成網購達人，甚至都買遍全世界網站。怠慢衛生的人，在家人壓力下不得不改變自己的習慣。從前內向宅居者被視作欠缺社會競爭力，現在宅宅救國大勝利，Outgoing耐不住到處跑的成了禍國害人的代表。抗疫如同打仗，便於政府加快落實新法例和科技，加強集權管制也剝奪個人權利……

改變會有好有壞。但如果說不適應者就等死也有問題。

目前，服務行業幾乎被疫情迫死，有些新興行業如網購卻爆發性增長，一些本已息微的工業例如口罩和布口罩也跟著復甦。

假如當年台灣完全配合大環境，像香港一樣全面放棄工業轉投金融地產和服務業，今年就不可能迅速組成國家口罩隊救國。在演化的理論中，多樣性很重要。總得有某些看似不合時宜的少數留下來，成為未來應付新危機的選項。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不可能放手不管，就單純說算了物競天擇一下該死活不過，該活死不去。不，我們得努力保存人類的多樣性。

但別誤會我是說要LOVE&PEACE的無差別大愛包容一切，有些東西不應該carry到新生代。巨大的恐龍不滅亡，哺乳類就沒法興起。

例如鼓勵謊言、輕賤人命人權的系統和制度。

演化就是取捨

台灣和南韓坦白和公開的對策帶來了良好的抗疫效果。對比之下，中國處處隱瞞謊報、死不承認責任玩大外宣搬弄政治形態，結果害了全世界，大家有目共睹。

過去的國際政治，就像大家都知道隔壁老王天天虐打小孩，卻不願多管閒事幫小孩出頭或報警。各家自掃門前雪。如今才忽然發現老王的諸多惡習原來不只是自家事，他打著揍著摔掉酒瓶起火一下燒到各門各戶，已經太遲了。

除了極權政體，還有例如美國積存下來的全民醫療問題等等。我們放著窮人不管，但病毒不會認錢認階級。越多窮人患上傳染病，上流社會最終也跑不掉。

權力和資源的嚴重不均，對不公義的漠視，終必在這波危難中反噬人類自己。我們不消除這些已經問題多多的老舊殘肢，就沒法跨越眼前的難關延續人類的文明。就像人類的祖先最終捨棄了尾巴和利齒，選擇了一顆特大的腦袋。

我們不能歧視漢人，人類全體卻必須針對中共政權作出追究，不能讓謊言、自私和虛情假意消抹真相。不然我們即使活過冰河期，卻是朝著讓牙齒更利、放棄手指選擇爪子的野生動物方向演化去了。

活下去，還要成為未來更好的範式

這場瘟疫對人類來說，當然是災難，也是一場巨大的考驗。但即使我們沒法把災難扭轉成皆大歡喜的結局，還是有很多機會讓它不要變得更糟糕。病毒最終會帶走多少生命、留下哪些人，也許主要還是由醫學科技與病毒的悲壯戰鬥來決定。但我們每個人在這場考驗中作的決定，都會影響人類是轉向更自私、更互相猜疑的面目，還是轉向更多互助、更多（有智慧地）互信的基礎。

個體也許沒法全都活下去，但我們留下什麼給活下去的人繼承才是重要。

啊對了，第一段雖然有提到隕石和病毒，但武漢肺炎病毒真的不是來自天外隕石。以妨萬一有小粉紅看到我再特意澄清一下。別再傳播假消息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