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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moraliz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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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田野

Demoraliz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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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變得很不一樣了嗎?我比較不知道怎麼回應。只是觀察到的,都還活著(反過來說,如果「死」了,就比較難觀察了是真)。

週六去了元朗,週日去了大埔。其實想一想,它們也不過發生在我生活裡幾個月、至多一年。所謂“很重要的意義”,可能也脫不出是我的建構。

印唐店的阿姨一眼就認出了我,我也一眼認出了她,雖然我們都戴著口罩。她肉眼可見得蒼老了很多,我畫了妝,生硬濃重。

她說「喔妳好久沒過來了哦。妳不是之前在廣州工作嗎?」我說是的,後面回去北京了,再過來讀書今年。「哦對,我有記得妳說回了北京。又來讀書喔,妳好幸運,不用管家裡。想讀書了就可以來讀書。」我慘笑一下,又想起來她有一女一兒,都還在讀書吃學費,店鋪賣那種一件幾塊錢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撐著。

「去年發生很多事,變得都不一樣了。妳在學校裡,最要小心,不知道學生會怎麼樣。」

「是哦。」阿姨一直很關心我,之前每次見面都會跟進我「有沒有寫完論文」,這次卻只好說這個,我們都沒辦法。

「啊,阿公來啦。喂,還記不記得?以前在中文大學讀書,來聽我們講故事的同學。」

阿公是阿姨丈夫,兩個人年紀差很大,稱呼也自覺地差了輩份。阿公以前對學生的事情總是很憤怒,但這一次緘口了。他也是明顯得衰老和蒼白消瘦,而且變得跛腳,很辛苦地拖著買菜籃來買菜、順便給自己老婆送午餐。

店鋪裡叫「弟弟」的貓不見了。也沒有問阿姨的兒子中考怎麼樣到底,之前只聽說英文很吃力。

阿姨又給我拿了飲料。我買了兩包花生,是這幾年我一直記掛著想吃的食物。她問我這一次來讀什麼課題,我說變化很大,關於兒童照護。她有點懵怔,我也覺得很難解釋,就沒有說醫療人類學、終末期之類的那些詞彙。

和每一次拜訪一樣,我謊稱有事地尷尬離開。我是那種不會坐下來只聊天的人,所以次次逃跑。

在低矮擁擠的樓裡轉著圈坐電梯,反應過來阿姨講話的聲音很奇妙,彷彿有一種類似於東南亞語言的接連的尾音上翹。每句話都像提問,又每句話都像邀請。但我們還是結束得匆匆。

未來兩年,是否還會回來這家店鋪探望,我還比較不知道。元朗的其他幾家我記憶深刻的店都變得不好吃了,我很憂傷。如果花生還是一樣的味道(希望吧,畢竟它包裝沒有變化),也會希望可以帶多點朋友去幫襯買一買。

阿姨和阿公是經歷了很多政治辛苦的人,可能在他們人到中年決定來香港的時候是希望這裡是一片非政治的安穩掙錢搵兩餐的地方的。可是現在「變得都不一樣了」,他們已經快七十和八十歲,應對起來,怎麼想也是很不容易。

可能是週六的出行憂傷一點,週日去大埔更是一開頭就很壓抑。我同自己講不要這樣下結論,不如下次和朋友一起來,還是小時候大家一起下課吃粥、說說鬧鬧。在一家店鋪喝了半碗粥,中間一直在提供諮詢信息,也算是自己這一兩年來有一點事業上的進步和意義。只是這樣就更疏忽了食物,沒吃完就想走了。

萬般零落,又是新開始。大家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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