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辯證》(一題二式)--洛夫
式二:我在橋下等你
風狂,雨點急如過橋的鞋聲
是你倉促赴約的腳步?
撐著那把
你我共過微雨黃昏的小傘
裝滿一口袋的
雲彩,以及小銅錢似的
叮噹的誓言
我在橋下等你
等你從雨中奔來
河水暴漲
洶湧至腳,及腰,而將浸入驚呼的嘴
漩渦正逐漸擴大為死者的臉
我開始有了臨流的怯意
好冷,孤獨而空虛
如一尾產卵後的魚
篤定你是不會來了
所謂在天願為比翼鳥
我黯然拔下一根白色的羽毛
然後登岸而去
非我無情
只怪水比你來得更快
一束玫瑰被浪捲走
總有一天會漂到你的手中
上次把《愛的辯證》的式一分析了一番,從辯證中求出尾生為了愛情選擇自我犧牲,執著地等待女子的到來,最後被河水淹沒。在式二中便是展現了愛情的另一個解答,截然不同的心境。式二:我在橋下等你。這一式描述了尾生的結局為離去。女子沒有赴約,尾生在等待的過程中思考,最終選擇不執意於無限地等候,反而下定決心離開橋下。
詩的開頭兩句“風狂,雨點急如過橋的鞋聲/是你倉促赴約的腳步?”就切入了尾生等待時的心情和當時的環境。可見天氣環境不佳,狂風驟雨,把鞋聲比喻成急促的雨聲,就如尾生反覆地想像女子正倉促地趕過來。
接著的五句“撐著那把/你我共過微雨黃昏的小傘/裝滿一口袋的/雲彩,以及小銅錢似的/叮噹的誓言”是一些尾生與女子的回憶。盼想女子撐著一把共同擔過的傘,滿載一些共同的回憶和曾經許下的誓言來見他。這一段屬於尾生的盼望,盼望女子的來臨。
第二段“漩渦正逐漸擴大為死者的臉/我開始有了臨流的怯意/好冷,孤獨而空虛/如一尾產卵後的魚”表現出尾生開始對死亡產生恐懼。由於橋下的流水逐漸把他淹沒,他便產生面臨死亡的怯意。以漩渦變成死者的臉,其實指的就是自己。他想像到如果一再地等待,自己必然會淹死,成為浮在水面的死者。同時,產卵後的魚也是暗示著死亡,當雌魚要產卵時,必須用尾巴在石礫挖一個產卵窩,大概要六至七天才把窩挖好。多數的魚產卵後都已經精疲力竭,遍體鱗傷,相繼死亡。
最後一段“所謂在天願為比翼鳥/我黯然拔下一根白色的羽毛”,比翼鳥是中國古代傳說的生物,牠是雌雄同體的鳥類,必須互相協助才能飛行。象徵著美好的愛情。以我的理解,洛夫以拔下羽毛的這個動作,表示他大概是等不到美滿如比翼鳥般的愛情,便留下一根羽毛,讓比翼鳥離自己而去。“然後登岸而去/非我無情/只怪水比你來得更快”則是尾生承接上面:選擇放棄,而不再等待。但他也沒有怪責女子,洛夫這裡便描述得靈巧。因為從文字中,尾生依然相信女子會來,只是水來得更快,因此迫不得已地只能登岸。並非無情,不過是無可奈何。最後兩句“一束玫瑰被浪捲走/總有一天會漂到你的手中”反映了尾生對愛情的態度。玫瑰可以象徵成愛意,對於愛情尾生的態度是較豁達的,他並不為愛作如式一中的自我犧牲,但並不代表他不愛女子,只是有些時候也是無可奈何地需要放手,如被捲走的玫瑰。這份愛意自知不會傳達到,但希望「總有一天」女子也會感受到。
式二中對愛情的態度我是非常欣賞,對於愛有其真心全意,但並不等於犧牲性命。倘若最後愛情得不到美好的回應,也不必遷怒於對方,也不過是有緣無分,緣分到了盡頭自然也須放手。不是無情,也不是計較得失,有時只能無可奈何地把情放下。愛情很多時候除了需要尊重對方,也應懂得尊重自己,適當時候懂得放下,便是對自己的一種尊重。與式一是完全不同的境界。
《愛的辯證》求出了愛情的X和Y值,但其實現實的我們大多是徘徊在XY之間,繼而下不了任何決定。或許真的,面對愛情我們也只能愛得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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