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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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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蓮|被烏鴉吞食的太陽

淺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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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嗣文社2019年練作品/全篇共3629字/架空設定
◐ 選題:我一定是某個人翹首以盼的驚喜
◐ 用光來譬喻聲音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是希爾杜看見了。
  

  
  
I


他們很常搬家。


小女孩抬起頭,顯然不符合她尺寸的略大帽兜滑落。一旁大手適時伸出向後拉又重新牽回小女孩的手,才免了她整張臉都被蓋住的滑稽景象。


「這次要住哪裡?」


她學乖了,這次伸出另一手壓著帽兜才抬頭。


「 斯哥維爾鎮,據說是擁有一片寬闊綠野,靜待著不消幾秒就能安然入夢的宜居的地方。」


「……希望這次能夠待的久一點。」


聽見小女孩輕聲呢喃,青年蹲下來,他說,「我不做沒法信守的承諾,我只能答應妳會盡力去做。」


她笑瞇了眼,「嗯。」


長途跋涉對小女孩來說已經習以為常,剛開始或許很吃力,但久了也鍛鍊出體能。雖然年紀還小,但她去過的地方已經比過大半成年人這一生的閱歷。


「我們今天會在地方暫待一日,補給些東西……想吃糖嗎?」


此處是許多旅人往來必經之地,比起其他的地方異常熱鬧,各國特色的商品在這裡相互流通,日用雜貨也很齊全。注意到女孩緊盯著市集攤位上造型夢幻的甜菓,青年停下腳步問。


「沒有……」


她搖搖頭,女孩知道他們因為沒有固定居所,並不容易被人雇用工作,收入不穩定。


但不知何時,原先吸引自己視線的糖菓就已經湊到了眼前。


「拿去吧。」


「謝謝……」


「哈哈真是長得水靈的小姑娘!」糖菓攤販商大笑,他向青年提醒,「記得把她看緊一點,這幾年人口販子越發猖狂,我老鄉的孩子有些去了大城市,就再沒回來過了。」


「自然會,多謝。」


「來咯來咯,走過路過萬別錯過,睽違已久那吉又要開始說書咧!」


不遠處,男子大聲吆喝著,人潮漸漸往他那裡聚集,青年原本想帶女孩離開,卻發現剛才的糖菓一樣,女孩同樣被吸走了注意力。


他差點忘了女孩什麼沒有,就有一顆極其旺盛的好奇心。


「如果不趕時間就留下來聽聽罷。那吉可是去南方遊歷了一陣子,好久沒回來說書了,很多地方的人都盼著,每回故事可都精彩了。」糖菓攤販的大叔道。


青年替女孩尋了一個好位置。


「這次要說的呢,是發生在消失在地圖上的古陸──黃金之洲拉薩夫的故事。」


金髮男子說罷,將手中的豎琴置於一旁。


那吉的吟遊說書向來一邊以豎琴托襯作為一大賣點,此刻一反尋常的作風讓眾人有些意外,倒也更加期待接下來的內容。


「首先嘛……」說書人那吉斂下羽睫,平時看來無憂無慮的清澈眼神滲出魅惑氣息。


他輕笑。


「來說說關於鴉這種生物罷。」



II


「烏鴉是一種非常貪婪的動物,因為全身總是烏漆麻黑,所以他們特別嚮往、」金髮男子抬頭,嫩綠眼眸像將陽光聚合進了綠潭,發散點點漾光。


「──特別執著於那些發散著光輝的東西。」

他低下頭,似乎想起什麼,長睫毛在眼珠上投下扇影,「不過也曾有人說,他們終其一生不斷拾奪是因為他們從來不覺得自己擁有了什麼。」


「在大陸深淵處有隻烏鴉和別人特別不一樣。」


「對於其他同伴盜奪珠寶金飾這些閃亮亮的東西沒有任何興致。他無法理解其他烏鴉收集這些發光物的興趣,團體盜奪行動自然也沒有參與。他生存的意義究竟是什麼?烏鴉漸漸與同伴疏遠。」


「烏鴉想到醜小鴨的故事,雖然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很可笑。我是不是原本就不屬於這裡?他這麼對長老說。」


「──烏鴉也聽醜小鴨的故事?」
突兀劃破空氣的是青年牽著的小女孩稚嫩的嗓音。


似乎因為意料外被打斷,那吉一刻愣神,他很快恢復原來的神態,瞇眼輕笑。


「是啊。就像人類會說動物植物的故事一樣,它們之間也會轉述著其他生物甚至人類的故事。只不過人類並不明白它們的語言罷。」


那吉看小女孩似懂非懂點著頭後,抬頭繼續說。


「長老畢竟也是閱歷豐富,其他年輕烏鴉將這隻不合群的烏鴉視作異類,但他不那麼認為。他對這隻烏鴉說,只要你體內流淌著鴉的血,我們的本質就是一樣的。發光的物品總使我們想要擁有它,你只不過是還沒找到能觸動你的光。」


「當你看見時候就會明白……血液躁動是什麼感覺,乾渴難耐是什麼滋味,那就是你的光。總有那麼一日。你會窮盡一切佔有它。」


他緩了緩,「後來這隻烏鴉在傳說的黃金洲拉薩夫看見了那道光。」


「他死也無法帶走的光。」


「拉薩夫受眾神寵愛的少女。」



III


「相信有很多人都知道拉薩夫吧。」


廣場內很多人點頭,那吉繼續道,「傳說中生命富饒的場所,居住在裡頭的人們天天歌舞昇平,沒有煩擾。是個夢幻的國度。因而得到了黃金洲的美名。」


「但在遙遠的過去,拉薩夫曾是一片非常貧瘠的土地,能種植出的作物相當少,價值也不高,無法作為商品向其他地區交易。人們生活過的非常辛苦。」


「直到一名女嬰誕生。」


「那天拉薩夫下起一場怪雨,那次雨水沖刷過後的土地開始能種植出價值較高的作物,拉薩夫的農業開始興盛,帶動畜牧發展。女嬰的名字被取做Rain,也就是雨水的意思。一開始人們並沒有發現這件事和她有什麼關係。」


「直到女嬰茁壯成女孩,能力才逐漸顯露出來。她腳步所至之處草木特別翠綠,甚至擁有呼喚雲雨山泉的能力。連鄰國傳說的能帶來幸福的青鳥都時常盤旋日漸長大的少女身側。」


「受眾神寵愛的少女這一個稱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流傳開。」


「人們開始對她示好,她過上衣食無缺的生活,但也承應起相同的義務及責任。受眾神寵愛的少女,一生,都不能踏出拉薩夫這片土地。」


這時有人舉手問了,「是被民眾囚禁起來嗎?」


那吉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世上任何事情一體兩面是根深不滅的定律。神給她寵愛,同樣的也給予她詛咒。」緩緩道,「踏出拉薩夫,就等同背叛寵愛她的神。」


「……這一開始只是少女對自我的制約。」


陽光罩在金髮說書人的頭頂上,於他精緻的臉龐落下一片陰影。


「上天給予她富饒土地的能力,她應想盡辦法幫助別人,回應身邊善良的人們予以自己的期待。她希望周遭所有人的臉上都能充斥著笑容,迴響在土地上被風傳遞的都是笑聲。」


「她一直以此為目標笨拙但認真的努力著。」


「後來,她和烏鴉相遇了。」



IV


他還記得他們在怎樣滑稽的場景下見面。


她整個人跌進河裡。


許是因為太重濺起一個成人高度的水花,水流淹過她的頭頂慢慢褪下,少女濕漉漉的癱坐著,水色及腰長髮似乎要和流水融為一體,白色連身麻衫裙吸了水顯得半透,頭頂和身上的水流不斷從肌膚上滑落在空中串成一鏈珍珠,水波粼粼——


初晨日光灑落,點亮她整副身軀盛滿水珠生輝的燦光。


烏鴉終於明白長老的話。


心口叫囂原來是這種既空虛又盈滿顫麻的感受。


「烏鴉喜歡上了少女。」


「但是受盡神一切恩澤的女孩,自然屬於神。」


「她早就打算將自己奉獻給拉薩夫,能給予他人幸福的能力極其幸運交到自己手上,她不能懈怠。」


「少女也很快意識到一件事。」


「她可以使拉薩夫所有人展開笑顏,卻唯獨不能滿足烏鴉的願望。」


「她是拉薩夫所有人的,是神的,不會是烏鴉唯一的。」


那吉斂下眼睛,神色有些深沉。


「烏鴉這種生物本能就是掠奪和自私。特別的烏鴉不像牠其他同伴可以撿拾其他物品,能觸動他的光只有少女。而他的少女有其他人,有她的父母,她的姊妹,拉薩夫的人民,和她的神。」


金髮男子看向眾人,微微一笑,「你們知道慾望這種東西被壓抑久了有什麼結果?」


「餓著肚子的時間長了變得不餓是生理機制,心理層面的東西被壓抑久了會越發壯大,在無法被分攤的情況下,烏鴉暴走了。」


「他做了這一輩子最錯誤也最不後悔的決定。」


「殺了受眾神寵愛的少女。」


金髮男子然後平靜道,神憤怒的火炎掃上大陸,一夕間結束了如曇花般繁榮昌盛的拉薩夫。






圍在身邊的人們漸漸散去做自己的事情,那吉轉身原本要擦拭置放在一旁的豎琴,衣襬卻冷不防被輕輕扯了幾下。


他回過頭來,只到膝蓋處高的小女孩帶著奶音開口。


「那吉,我覺得烏鴉不是這麼壞的人。」


小孩子似乎沒有什麼長幼稱呼上概念,那吉看起來不怎麼介意,他蹲下使視線和小女孩齊平。他笑著輕鬆道。


「就我立場看來,烏鴉就是這麼壞的人。」


女孩眨了眨眼睛,「是么……」


「妳不是一個人來到這的,對嗎?」


小女孩溫順點點頭,短小的手掌扶著兜帽。那吉稍稍伸長脖頸,掠過女孩,看向她身後踏著沉穩步伐朝這裡走來的斗篷青年。


「那個人看起來應該不是妳的親人吧。如果不是親人也可以的話。」


那吉伸出了手,細指像翅翼一般緩慢輕柔地舒展開。


「這次要和我一起旅行嗎?」


還沒走遠的居民聽到忍不住調笑,「對這麼小的小孩出手……那吉你這是要預訂未來的老婆了?」


……


當故事一結束,小女孩一下子就不見蹤影,青年四處張望。終於在廣場中央捕捉到熟悉的小個子身影,上提的心稍稍鬆些。


和女孩四處旅行也有好些年了,他們之間其實沒有任何如同血緣般堅定難移的聯繫,如果她決定即刻要分開,他也不會阻攔。


故事的開頭,青鳥說對了。


他們一直不斷撿拾,或許就是為了填滿心中難以名狀的缺口。


但是很幸運地,特立獨行的烏鴉除了有普通烏鴉佔有的本能外,他更擅長等待。如果她每次的選擇一直不是他,他也能一直等下去,他們這一族除了不斷盜奪東西這個壞習慣,幸好還有一個壽命特別長的優點。


他踱著步伐走近廣場正中央,似乎因為金髮男子和小女孩說話緣故,周圍的人開始瞎鬧騰什麼起來。他正打算開口提醒女孩,他們暫放客棧的行李還沒有正式登記,需要加緊時間。


用光來譬喻聲音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蓮音(Rein)長大後要嫁給希爾杜!」


女孩比平時微大音量傳來那一瞬,青年彷彿看見了光,世間所有喧囂如同潮水退去。


周圍的人爆出一陣哄笑。


面前被乾脆拒絕的金髮男子也是笑著,小女孩雖然覺得他的笑和其他人的笑有些不同,眼下倒沒想過去琢磨。她畏畏回過頭來看著從剛才就一直沒有反應的青年,軟糯道,「不、不行嗎?」


「──」


風襲上稚嫩的面頰,她嬌小身軀騰空而起。


寬大兜帽順勢往後落去,水色般的髮絲曝露在蒼穹之中,烈日剛好落在青年將女孩舉起位置,陽光從她的頭頂傾瀉,在他深色衣裝落下斑斕碎金──青年彷彿又見到那日河水粼粼的光景,不是眼底,這次在他手裡。


他也願意將為數不多的所有全都傾盡於她。


「當然好。」


                                  


──The end.

VI


──青鳥總讓我別和他走太近。
──但是拾獲的反而是我。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分享喜悅的唯一。爸爸有媽媽,Flame有Bright。
──我可以實現大家的願望,但每個人專屬的那個唯一都不會是我。


唯有那個人。


烏鴉一定不知道,正如同少女在他眼底那樣,那日被她重心不穩胡亂一把跩進河裡的他,肯定也在那碧青的眼眸裡載滿了一身的碎光。


──所以。


少女纖長細指往幽黑另一頭劃去,像是觸摸到無形邊界,指尖義無反顧蹭上紅炎。


——to be continue.

>>後話
刻意簡潔精幹些,所以省去很多描寫。雖然還是很囉唆。
少女Rain和烏鴉那世有太多故事可以說,但寫出來會模糊所選題。


vi那段算是彩蛋,不在正文就因為和選題干係不大。
算是補全真正故事的一小部分。放出來也是我的私心。


看的時候感受到違和是正常的。
青鳥那吉所述故事不全面,而且夾雜了私心,與真正事實有落差。


題目一出非常有靈感了,謝謝文社提供這麼棒的選題,願所有看到最後的人正被更美好的事物翹首以待。

原文連結不瘋魔何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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