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違規野營自己賠，哪還有臉要國賠！──這個邏輯是正確的嗎？

本月13日，南投武界壩無預警放水，在下游野營的露營客，遭大水吞噬，造成4死悲劇。隔日，倖存的胡姓婦女痛訴台電過失，害死丈夫及女兒，表示要聲請國賠。

「你們自己違規在先，為什麼要用我們納稅人的錢賠給妳？」說真的，這是我第一時間的反應，許多網友也是持這個論調，批判胡女。

然而，冷靜想想，這個看似天經地義的邏輯真的是正確的嗎？

站在奉公守法的國民立場，這個邏輯的確是說得通。不過，如果把視野拉高，考量到全民的生命財產安全，答案可能就不一樣囉。

先來看另一個案例。

在美國，有一位婦人到某速食餐廳用餐，不知何故在餐廳內跑了起來，一不小心重重地摔了一跤。事後，她竟控告餐廳沒有豎立「店內禁止奔跑」的告示牌，服務員見到她奔跑，也沒有立即阻止她，害她受傷。

這個案件，台灣人會怎麼看？「都幾歲的人了？餐廳內不能奔跑還需要教嗎？」「她違規在先，怎麼好意思告人家？」

猜猜法官怎麼判的？他判婦人勝訴，餐廳必須賠償她全額的醫療費。

「媽的！又是恐龍法官在亂判！」看到這裡，你一定會這樣痛罵法官。

要知道，法官這樣判，並不是認證婦人的行為是正確的；事實上，婦人的個人行為幾乎不在法官考量的範圍內。那麼，法官到底是根據什麼原則來判決的呢？答案是－－降低行為成本。

怎麼說呢？

假如法官認定餐廳沒有責任，婦人必須承擔一切責任。好吧，也許婦人從此學到教訓，提醒自己以後別在餐廳奔跑。但是，影響範圍也就僅止於她一人。

而且，這麼一來，餐廳既然沒有責任，那也毋須改進，其他同業更不會學到教訓，下次依然有很大的機率發生同樣的意外，甚至波及無辜，或者是發生在孩童身上，勢必再次帶來損失。

相反地，判定餐廳有責任的話，不僅該餐廳會學到教訓，為了避免意外發生，會研擬更周全的預防顧客在店內奔跑的措施；同業見狀，為了怕當下一個冤大頭，也會著手改進店內的安全措施。如此一來，這類意外事故的發生機率與醫療成本才會大幅降低，惠及大多數民眾。

因此，若是遇到這類公安意外，過分追究違規者的個人責任，其實無濟於事。我們應該思考的是：

由誰來防範未來可能再次發生的意外，效果更好？成本較低？

回到武界壩的洩洪意外，違規野營者當然應該被檢討，但一味的指責他們，要求他們自己扛下所有責任與賠償──就短期來看，可以省下一筆國賠費用；但長遠來看，如果設備或制度的漏洞沒有加以修正，將來肯定還會發生更多人員傷亡，搜救與醫療成本仍會持續產生。而且，別忘了，下游還有其他居民，他們不是違規的遊客，難道不需要顧慮他們的安危嗎？

所以，要是判定國賠，便可督促台電及其他相關單位，正視這些潛在的危險。更何況，武界壩閘門出現故障，值班人員疑似反應太慢、且中控室內沒有監視器──這些都是國家必須擔負起的責任。不能因為民眾個人不遵守規定的行為，而模糊了政府的職責。

再說，有沒有「法」是一回事，有沒有「執法」又是另一回事，總不能立了法之後，就把它擱在一旁不執法。這樣的話，我們只要在容易發生酒駕肇事的路段豎立警告標誌，也不用警察臨檢酒測啦，一旦出車禍發生傷亡，再叫肇事者自己賠，不就好了？

我過去也有露營經驗，說實在的，很多河流溪谷的警告標誌不是不顯眼，就是年久失修，也很少見到巡山員。在這種情況下，民眾很難不心存僥倖遛進去玩。

我知道，你很難諒解這種自己違規卻發生意外的人，但你真的從來沒有因為便宜行事，而做過違規的事嗎？暫時把車停在紅線？一邊駕車一邊講電話或滑手機？嫌斑馬線太遠、紅燈秒數太長而直接穿越馬路？在機車踏板上放置過多物品或搭載孩童、寵物？……你只是剛好沒有出事而已，哪來的自信責怪其他違規者？

這起武界壩事故，應參酌民法規定的「與有過失」責任，由違規民眾與台電依比例，共同承擔部分責任，也依比例國賠。

或許，花你的納稅錢來賠償違規者，你還是憤憤不平。但眼光放遠，只要台電被確實究責並賠償，當然會設法彌補設備和執法上的漏洞，說不定哪一天在無形中救了你或你的親友，你都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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