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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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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一次探詢:山林之路與柏油馬路

遊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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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城市一定得有一座山,會去山裡的人,都是好人。通過與這些好人相遇,結緣,結成因緣,予人溫暖。這份際遇終會返回來成為力量,作用到自己身上。

事已至此,我亦必須承認,我對世界仍然存有幻想,對有些寄託美好,甚至輕信於人。我給有些人的信任為什麼那麼簡單?回憶了一下,因為她從最初就很打動我——用她的智商。而今日遇到種種不那麼能用智商打動我的人,便幾乎得不到我的信賴。在思想上,我自負於自己的邏輯,無比信任自己讀過的書、內心建立起來的敘事,對於不能夠支持或贊同我這套說辭的人,我便與他從根本上決裂。我不是不相信世界上有其他的敘事。而是我出於自己的立場,必須反對他人的敘事。這是必要的,且是真誠的。我不認為這樣的衝突有必要上升到個人,只是每個人所經歷的、其信仰不同而已。我說了:請你相信我有我的苦衷,我亦不是傾向於你的說法,只是我不得不像這樣做。我的動力是一種反向的驅動力,曾經或許以憤怒為驅動,但現在我幾乎可以明確看到的是,無論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站在兩面從二元的任何一端來為它解釋說明,這說明我的驅動力必須來自於二元夾縫中擠出的那一絲絲縫隙。我永遠在打破二元的悖論,永遠在尋找兩條路以外的第三條路。昨天我在山裡行走,幾乎陷入迷途,我不知道這是哪裡,只是沿著一條小徑一路走,我沒有手機,手機沒有電,行過小徑,眼前出現一條單行的柏油道路。通向左右兩邊。左邊是下坡,右邊是上坡。於是我先決定往右邊走,路上只有我一個人,兩邊都是樹林。我看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雕刻。有的嵌在石壁上,有的佇立於路邊。後來我走了左邊,才知道這是一個已經廢棄的雕刻園。便不訝於我先前看到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其實太陽很烈,我一邊走著,脫掉外衣,只剩下一件白色t恤,一邊觀賞那光景,好像遺世獨立。我被路邊突然出現的一塊階梯狀的土地吸引了,我覺得很像龐貝遺址,轉念一想,也像西班牙曾見過的城堡遺跡。每一平台上鋪滿了蘭花。想是有人拿它當種植園。我走過去,心想要是能住在這裡就好了,每天與山林泥土為伴,晨起就是自然,夜裏就是寧靜。跟隨太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像田園的輓歌,卻在夜裡一定也會有一點可怕。因為我已發覺,但凡在荒無人烟的地方,我都在下意識地尋找人的蹤跡。以至於後來我爬上一條長長的坡,經過一個Z型折路,轉過去便見者開闊的城市風景與兩名男人時,感到的溫暖無以代替。我以為我在一個很偏僻的山林深處,後走了左邊才知道,不過也就那麼一兩公里路,便能跨上主幹的柏油馬路。在山林深處,路的盡頭,遇到的老爺,笑起來跟我說話的時候,眼睛旁都是深深的褶子。他皮膚曬得發紅,卻是黝黑的基底,我難以忘懷。小哥將摩托車撲在山邊,逕自走到崖前點煙。我問老爺,這塊大石頭看起來是個雕像,它是什麼?老爺說:你看不出來?這是個「龍腦殼」。我問:龍?他說,對呀,你看——於是順著他的手指——那邊是龍尾巴,一直從那邊,很遠的那邊,伸展過來的。我看見他的手指畫滿整個山體。當然我無法看見龍的全貌。便問他多少年了,他說少也得有幾十年了。我想原來是當年建雕塑園的人刻意在這鑿的。回程的路上,我再次留意路旁的石刻,並發現一個廢棄的建築,上面用小篆體寫著「狩獵園」。我無法想像它的歷史,這在我來看聞所未聞。

走完了右邊,我自然要走左邊。我這人不服輸,但凡心裏有什麼疑惑,都會理明白了。因為我想知道這是哪,所以便想著靠雙腳也好,要把這條道走通,才能知道這具體在山裡的哪個位置。還好老天不折磨我,很快我便看到那柏油馬路。心想,原來是這裡。我掌握了心中的地圖,還看見了雕刻園的標識。我坐在路邊的花台休息,看眼前車水馬龍。每一台路過的車都在看我,看我一個孤伶伶的人坐在這半山腰的大馬路邊休息。身後是一條被封鎖的道路,無法通行。路過的人都在看我,我也看他們。我想:他們便是都市,是城市,我身後便是自然,是田園。原來——山林之路和柏油馬路,是可以自己選擇的。我從小生長在都市,很難意識到這一點,就如我本科學習了商科,此後便很難意識到什麼不是商科。若是要看見商學的全貌,便必須跳出來看,必須站在文學的角度,人文的視角,否則很難知道世界上還有非商學所污染的域值。我想大多塵世裡的人都很難看清這一點,除非他們異常痛恨這一點。沒有人可以安然地生活在一個令他痛苦的世界裡,若生活於其中,則表明一定程度上的可以接受。如果一個人覺得可以與悲傷共存,則說明他還沒有理解什麼是真正的悲傷。如果一個人無法前行,則說明他仍然受困於過去,如果這個人受困於過去,則說明他將沈浸在無邊無際的悲傷當中,無法自拔。

山林之路與柏油馬路,看似也是一個二選題,是二元悖論現實化後的實體。但其實換個角度來看就不一樣了。如果我站在柏油馬路的路邊,面朝這條山林小路,那麼往上或往下都是柏油馬路,看似是一道無選之題。可與此同時,山林小路卻就是第三條路,是通路,是解路。如果我站在山林小路,左邊是柏油馬路,右邊是山林,便又會覺得第三條路不那麼清晰可見了。這就好像游動的人生,有時我們覺得自己站在山裡,有時我們覺得自己站在柏油馬路。又或者說,我們的確有時站在山裡,的確有時站在柏油馬路。只是隨著時間流逝,境遇變化,致使我們看見不一樣的風景。我把文學研究與理性的科學研究分開來看,作為左右腦function的兩個不同部分,不將它們融通。我認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理解這兩個部分,各自的運營邏輯與敘事標準。可有的人為什麼能把文學代入科學的邏輯?要說追溯她的歷史,她似乎從未學過科學。只是一味地在文學裡打轉,然後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可以從事科學研究,便試圖將文學語言科學化。這是屬於現代文學人的後現代樂趣嗎?在科學腦看來,這無異於是最無用之功。诚然,我必須承認,這樣的研究的確是有意思的,但就可行性與可轉化率來看,其數值近乎微乎其微。反抗現實的邏輯是沒有好果子吃的,除非你真的偏激到了某種程度。但如果沒有這個打算,最好還是不要太自以為是。昨天我忽然很令自己感動的一點是,躺在沙發上即將昏沈陷入睡眠,我想到那個令我這樣去想的人,才發覺原來我很贊同她,並且期望自己也能這樣想。所以其實我是喜歡她的,因為我很贊同她,所以我是喜歡她的。當我意識到這一點後,忽然感覺可以不那麼執扭,這就好比是一個拿來主義,無法責怪拿來的東西怎樣損傷了我的品味。在我期望可以將它拿來的那一刻起,自身的渴望就已經打敗了曾經的執著。今天偶然看到認識的人分享一篇講自己的經歷,講她的世界全數崩塌的事實。我想到《海邊的曼徹斯特》裡那幢房子。房子燒掉之後,逃出生天的人應該如何生活在沒有那幢房子的世界裡?有曾經的人或再建一幢一模一樣的房子都沒有用,因為曾經的那幢房子已經銷毀掉了。跟隨著一併銷毀的,還有一個人的過去與現在,甚至未來。未來因此刻上不可磨滅的劃痕。你要這個人怎麼去生活?他只能在看見你的時候雙眼噙滿淚水,讓你看見他仍然很悲傷,卻無法後悔。因為現實就是現實,不允許存在幻想。現實令人窒息,人卻仍然要在裡面生活。但如果有時候真的太累了,逃離只能成為唯一出路。那個時候務必要看到第三條路,看到那條衝出上下柏油馬路的山間小路,知道那條路的前方有風景,有陽光,有你想去生活的地方。山間小路和柏油馬路,是可以選擇的。不要拘束於自身的認知,狹隘地認為上上下下都是同一條馬路。要知道:是可以選擇的。

需要休息的時候,就走出令人窒息的都市與房間,去山裡吧。因為,一個城市一定得有一座山,會去山裡的人,都是好人。通過與這些好人相遇,結緣,結成因緣,予人溫暖。這份際遇終會返回來成為力量,作用到自己身上。因為,會去山裡的人,都是好人。去與這些好人相遇吧!一定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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