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3 day4: 相愛的運氣(偷萬芳歌名)
[day4: 在一段關係裡,你有沒有一個化被動為主動的時刻?]
nishiko 從沒打過我。我不確定我說這句話時的感受----我有個很文明的母親?或許有一點;但是,心底最深處的聲音,此刻聽來更明顯的是:是不是因為我不是她生的,所以她才不打我?
國、高中時,我們會吵架。哪對母女不吵架?我爸會拖我到旁邊說,她現在更年期,你要乖一點。
但我是青春期啊。更年期vs. 青春期,哪個得讓步?我不太服氣。
我惹她傷心的時候,她不會揚起手。她會轉身上樓,三樓陽台,對著天空拭淚。弄得我很難過。比打我還難過。
現在回想起來,這是正常的嗎?在這段母女關係中,我從來都知道真相、也知道分寸--我從不會回嘴:「你不要管我,你又不是我媽!」我真心要她當我的媽媽的,甚至我小學的時候,對她說:「我當你的小丈夫好了。」因為我知道爸爸對不起她----我是外遇的產物。
她感動到對她的姊妹誇我貼心,我就像電視劇一樣偷聽到了。真是太狗血了!
我記得的。再長大一點,回想這事,我會覺得訕訕,小時候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
今年,心理師說,我內心一直對nishiko有著虧欠;但這虧欠感,根本不必要,因為我在家族裡的奇特位置,是那些大人給的;我的客氣或不自覺的虧欠,反而把她推開了。比如說:台北居大不易,買房時我拒絕她對我的金援,顯示我很獨立,潛台詞是:不貪她的錢。現在困居小屋,後悔得要死。「正常的女兒就是該面無愧色地收下啊!」心理師說。哎唷。這省悟太遲了。
吵架之後,她哭我不哭。她都是示弱的一方。我忿忿騎單車出門,到天黑不得不回家的時候,心下開始焦急等下如何善後。到花圃店選了盆栽--攻心為上--她喜歡花。
像情人復合一樣,我進門,默默把花盆塞給她。她收下。這一回合,the end.
現在想來,我們是相愛的母女吧,即使沒有血緣。能夠情投意合地相處,不論稱謂是什麼,是吧,我們是相愛的吧?尤其,在知道作家平路的故事之後,我們的處境簡直是銅板的陰陽版本--她是被虐的,我是被愛的。人生劇本開頭很像,但情節極其不同。
讀了「袒露的心」,我深深地明白平路成長中的艱難--如果因而映照出我的幸運,我真真真是太抱歉了。如果nishiko虐待我,冷言冷語如平路母親懷著恨養育她,這發生機率該七成以上;但她為何如此大度地愛我?
平路卷末寫著,從今而後,該當歡喜。那是多麼不容易的體悟。老媽你也是多麼地不容易,和你一起的時日,形塑了如今的我,我真的該當歡喜,要再活得更好些,才才才對得起...
新的日子就要開始了,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