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ll We Talk》我们与家人不说对不起
我的母语不是广东话,但我很喜欢这林夕作词的这首歌。《Shall We Talk》是一种善意的期盼,是一种勇敢的尝试,是一种努力后的淡然。
明月光 為何未照地堂 孩兒在公司很忙 不需喝湯
我老公成长在很普通的广东家庭,一家四口,兄弟两个,他是不被喜欢的那一个。我以为偏心只是情感分配的的不平均,因为我们常常收到他妈妈寄来的肉粽,这在我看来也是“喜欢”的一种表达。
直到去到他的家,才真正有了很具体的被冷落的感觉。弟弟一家住主卧室大房间,我们住角落小房间。饭桌上的父母和弟弟可以说笑,与我们则无话可聊。我努力讲一点话,但发现气氛很尴尬,这个家散发着一种阻隔谈话的磁场,让我也慢慢变得沉默。“对我这个不常来的客人,你们家人好冷淡,这样正常吗?”我躺在老公的单人床上,对他说。“我和你好像都是这里局外人,不属于这个家。”
他开始讲一些不愿提起的往事。父母与弟弟一家三口去游乐园,读小学的自己被独留在家,粗心的妈妈忘了留饭,他只能从冰箱里找剩菜吃。大学后暑假回家,才发现自己原来的房间被征用做书房,房间换成了西晒的这一间。他用报纸贴住潮湿中发霉的墙壁,却被心疼墙会贴坏的妈妈一把撕下。
“这些你应该讲出来,告诉他们。”我气愤又难过。
小时候的他不知道到要讲出来,当长大后的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妈妈没有道歉而是一口否认。
这场母子谈话换来了更大的疏离。肉粽还是会时不时地收到,然后又会马上收到催我们回家祭祖或者参加其他指定活动的信息。
来台湾之前,老公告知家人:“人不在广州,不必寄肉粽来。” 尝试过,交谈过,他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在台湾的这几个月,他还在听着那首《Shall We Talk》。
為何都不大懂得努力體恤對方 大門外有蟋蟀 迴響卻如同幻覺
随着我的不再顺从,我与父亲也越来越难沟通。
对于我的成长,他没有参与很多,我们可以聊的话题也不多。他最喜欢打来电话,然后一直讲他的同学很厉害。在深圳开工厂的同学一个月赚几千万,在云南当老板的同学请他去参加女儿婚礼,在山东做银行高管的同学帮其他同学的儿子解决了工作。
去年开始,他开始在电话谈话里加入“华为”、“贸易战”等话题。有一次,正沉浸在香港抗争新闻中的我不由得对他进行了无情地反驳。他很生气,说我变坏了,于是谈话中止。尽管我一直在对他说,我反对的是你的思想,不是你。
今年来台湾后疫情开始,他每隔几天就发短信劝我回国避难,而我已多次告诉他我住的学校不让回去,不管回哪个城市都必须隔离,他还是以自己的立场和方式不断地劝说我。
就这样,我们的谈话永远处在两个不同的空间维度,彼此都无法理解对方的心情。没有沟通的畅快和欢愉,只有捆绑的疲惫与痛苦。
如果心聲真有療效 誰怕暴露更多 你別怕我
前些天看《铿锵说:放下与执着》,林夕讲出了《Shall We Talk》这首歌词创作的背景、自己的童年以及暴躁的父亲。看完后又去YouTube听歌,看见很多网友因为相同的原因再次温习这首歌,歌词写出太多人的心声。
沟通是人类共有的难题,对于有着儒家思想又重视面子的华人来说更为困难。我们不习惯听反对的声音,我们不喜欢说谢谢和对不起,我们被伤害又有时伤害别人,家人之间长期处于沟通的真空。在香港的抗争中,有的年轻人与家人决裂,有的学生被家人赶出去,断了经济来源。这让人心痛,但并不意味着年轻人应该放弃自我,选择妥协。
华人总讲以和为贵,并不鼓励个体发声。说出心里话可能是一件危险的事,反对总会招致不满,什么都不说最安全,附和是相处的日常。但是,家人朋友要相互了解,民族和世界要进步,都需要人和人之间真诚坦诚的沟通。
所以,继续努力说出心里话,继续努力以最大善意倾听,和解则是一件不必强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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