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散文】留學

她記得那片天空全是灰的，飽滿抑鬱。沒有能使她獲得足夠光亮的事物，被覆上波蘭文字的蕭邦，看上去，一點都不浪漫。如果母親的朋友不那麼草率，她就不會來到這裡，濃郁共產氣息的國度，在這之中，一切都是未可知的。

「阿姨的孩子一個人在波蘭，很辛苦。」「過去留學陪伴弟弟好嗎？」她靜靜看著，當時的情緒散落一地，很興奮嗎？還是膽怯？　　她該說什麼呢？或者能說什麼呢？搖搖頭，可能並沒有最合宜的回答。一張亞洲面孔座落在陌生雪白的波蘭，無限雲層裡她卻不停看見有限。「很少人跟我說話，其實他們只是疏遠了，有因而造成傷疤嗎？有的，但不能責怪他們，要是我，我也會吧。」遙遠的山巔盈著雪，爍爍地在眼前閃耀著，與寒冷刺骨的風一同承接她。相同年紀的孩子換上最暖和的裝備，看起來能一鼓作氣爬完兩座山巔，而她單薄的皮手套，看起來並不是這麼肯定。「都快截肢了，冷得我哆嗦，還被送往醫院……」她接受下學長的好意，沒有能拒絕的原因，例如那雙發紫的手、凍傷的臉頰，含著淚水點點頭。　

「我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一切像打死的繩索，用力鬆綁卻扳斷指甲；但時光如溫水泡軟繩索，漸漸地，在心裡脫落。多年後的她說，可能波蘭真的是全灰的，但她也許就是一道光芒，在阿姨家緩緩賦予著相應的溫暖。學到什麼？學到了往後。很遺憾十四歲的她，未能享受該有的美好；也很慶幸能得到某部分人極盡目光，也無法觸及的。過去的歷歷在目，又彷彿蒸發在灰白色的波蘭裡，蕭邦的浪漫總不是粉嫩的。

似乎又回到大雪紛飛前的那個晚上，母親問她：「阿姨的孩子一個人在波蘭，很辛苦。」、「過去留學陪伴弟弟好嗎？」她再次點點頭，又一次選擇成為一道在憂鬱裡的光，前往波蘭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