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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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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口的星巴克|七日书

Sha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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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一個你不敢再前往的地方,可能是發生過讓你特別恐懼的事,又或是情感上讓你難以承受,又或者那裡有著人生龐大的記憶。是什麼人事物讓你(一度)不敢再觸碰?你選擇與這些人事物共存或遺忘?

2022年12月20日,“动态清零”烂尾,疫情海啸爆发,家门口的星巴克空空荡荡。

2017年冬天,家门口开了一家星巴克,在购物中心1号门左侧,位于东西主干道上的丁字路口,可能是方圆数里能见度最高的商铺之一。购物中心将最好的位置留给星巴克,据说还减免租金,星巴克提升购物中心的逼格,吸引优质客人,他们一拍即合,我定居的内陆四线城市迎来第四家星巴克。

那年冬天我没有工作,女儿刚出生,我有20多万存款,全部存入蚂蚁金服的余额宝,利息很高,一天的收益可以在星巴克买一杯打折的拿铁。不过我有近20万的房贷要还,房贷利息更高,权衡得失之后,我办理了提前还贷,耗尽存款。英语角的朋友 Michael 感叹:房贷可是优质资产!此言差矣,我没工作,没收入,每月2000多的房贷—含利息600多—是沉重的负担。Michael 当了几十年公务员,收入稳定,正在用公积金还房贷,他不知人间疾苦,真心以为房贷是优质“资产”,而非负债。

职场的大门还未对我关闭,2017年秋天,我去福州一家制药公司面试外贸岗位,HR 承诺报销往返路费和住宿费,他们开出年薪15万的 offer,我却放弃入职。不是嫌钱少,也不是因为离家太远或业务难做,而是因为二手烟。那家公司的总经理是个烟鬼,他在封闭的办公室面试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令我窒息。总经理亲自抓业务,我需要随时向他汇报工作,想到摄入二手烟将会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内心拔凉。放弃入职意味着1000多的面试费用打了水漂,福州的 HR 不再理我,我也不好意思找他报销。我安慰自己说就当去旅行了,那是我第一次去福州,时间很紧,只看到福州的皮毛。

2018年我在深圳找到工作,只呆了几个月,又在西安找到工作,很快被辞退。西安那家公司不太厚道,老板让我走人,人力资源总监找我谈话,建议我主动辞职,我遵从他的建议写了离职申请。失业后我没回家,从西安坐高铁去杭州,面试了两家公司,只得到一个没有底薪的兼职销售机会。为了推迟回家,我自费旅行10天,又去了湖州和武汉,见到两位朋友。在杭州和武汉我住的是宜必思酒店,杭州的宜必思是一家新店,位于偏远郊区,离梦想小镇不远。武汉那家宜必思在汉口王家湾,设施老旧,性价比很差。

我在湖州呆了两天,住在太湖边上的康柏酒店,我邀请 Alice 到酒店共进早餐,她去了我的房间,可惜我未能得手。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我和 Alice 再也不是恋人,她说可以做朋友,但我不相信异性之间的友谊,随即在足疗店找到新的爱情。

内陆四线城市没有合适的工作,2019年春天,我去城南化工园一家工厂干了两个月,7月份才领到工资,我还做了一个多月的兼职笔译,2019年我的总收入不足两万,创下近10年的新低。没料到苦日子还在后头,疫情爆发后,我连兼职的机会都失去,收入降至零。

我彻底躺平,把阅读和写作当成主业,靠足疗故事挣到一笔微薄的稿费。我在 Matters 有一些收益,但从未提现,害怕被警察找上门。

我在家门口的星巴克写下不少文字,包括去年8月写的《徒劳的求职》,文中提及星巴克的咖啡师。我的文章通常在 Matters 和微信公众号同步发表—只要审查制度允许,疑似有人将《徒劳的求职》分享给星巴克的咖啡师,我的身份被曝光,从此不敢踏进家门口的星巴克,而且我也没钱消费。

同一家星巴克,2024年4月11日。
CC BY-NC-ND 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