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漂流（之十一）

13號天晴得澄澈，氣溫又回升了。按我的計劃，參觀了東京都寫真美術館。美術館藏身於現代感的大樓裡，門口有巨幅的杜瓦諾街頭一吻和卡帕“D-Day”作品。本月似乎沒有什麼重要的展覽，不過四樓的圖書閱覽室真是讓人大開眼界。目之所及，分別按攝影家、時間順序整齊地擺放著畫冊和文集，外國攝影家亞當斯、桑德、阿傑特、布蘭特、布勒松、羅伯特·弗蘭克、克萊因、阿勃絲、戈爾丁、莎麗·曼、舍曼、李振盛、呂柟、古斯基……本國攝影家木村伊兵衛、土門拳、東松照明、細江英公、杉本博司、山本昌男、森山大道、中平卓馬、石內都、深瀨昌久、蜷川實花、荒木經惟……似乎整個攝影史的代表作都能在這裡看到，而且是免費的，看著伏案閱覽的讀者，不免心生羨慕。在二樓門廳，以活動隔板構建成小小的商店，名叫NADiff，裡面售賣畫冊和攝影周邊的工藝品。我拍了幾張照片發到群裡，友人Y託我看看有沒有上田義彥的《FOREST》，就放在顯眼的位置，13200元。 Y請我帶一本，我告訴他還計劃去逛書店街，到時候看有沒有更好的折扣再買。

14日，我們上午準時到了醫院，拿著複診單到前台諮詢，好一番交涉，才明白是直接去採血和做肺部CT，然後去S醫生的門診辦公室聽醫囑。門診採血室的人不少，但醫師也多，所以並沒有久等。接著到更衣室換上檢測服，護士領我做了CT。檢查完，我們來到S醫生的辦公室外等候。真巧，在走廊偶遇了一位同胞D，也是武漢人，加了微信，約定互通信息。 J翻譯將我們請進辦公室，S醫生輕鬆地打招呼，微笑著問我身體狀況。 “沒有什麼異常。”我答道。 S醫生調取檢查報告，一邊翻閱一邊解釋，他最後以鼓舞的語氣對我講：“祝賀你已經完全恢復，可以像原來一樣生活了。”我和T聽後都百感交集，我們終於戰勝病毒，挺過了命運的疾風驟雨。致謝後，T取出買好的筆記本送給S醫生，手帕送給J翻譯，然後請求合影，他們欣然應允。

作別S醫院，T提出到保健所道謝。我們的拜訪，讓保健所的職員有些意外，說明來意後，他們都誠摯地表達祝賀。日常負責照顧T和孩子的H課長拿來幾份表格，說正好有事要拜託我們。原來是駐日大使館收集訪日患者信息，大使館給患者的信內容是：各位患者同胞：首先，中國駐日大使館謹向您表示誠摯的問候。當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任務艱鉅。感謝您積極配合使館及日本衛生部門工作。為便於給您提供幫助，我們懇請您協助提供姓名、出生年月日、護照號、聯繫方式、入境日期、航班號及診斷治療情況等信息。您有任何需要與疑問，可撥打+86-10-12308聯繫我們。希望您安心養病，配合治療，早日康復。

第二頁是Z保健所的注意事項說明，內容是：我方是Z保健所。出院後情況如何？這裡有一份來之大使館的信。此為非強制性行為，沒有您本人的同意，本所不會洩露您的個人信息。取得您的同意後，我們會上交您的個人信息表給中國大使館。如同意，請填寫①同意書和②個人信息表。如不同意，請在同意書的餘白處簽寫不同意。填寫後，拜託按以下方式投函。 ①同意書和②個人信息表、裝進信封裡，封好後投進紅色郵箱裡；如不能投函，請於除週末之外的午前12點前直接前來Z保健所3樓的健康推進課。如有其他不明事項，請於除週末之外的午前12點前，直接向Z保健所電話聯繫。

H課長說不知道貴國會如何運用您的個人信息，所以只要您拒絕，我們不會向貴國大使館提供任何您的個人信息，這一點請您放心。我猶豫著，T問：“我們要如實申報個人信息嗎，回國會不會找麻煩呀？”我想：即使不申報，這個時間段入境日本的武漢人就那麼多，新聞已描述了我們的簡單情況，政府不用費多少周折就能掌握相關信息；而且返程、延簽都可能會尋求使館的協助，不如提前申報。跟T簡單交流過，我給了肯定的答复。 H課長告訴我貴國政府取得個人信息可能會給您帶來麻煩，再次確認我的選擇後，他指導我填寫個人信息申報表。事畢，大家鞠躬道別。

返回酒店稍息，T聯繫第一位提供民宿的同胞小X，她正在入管局辦理母親的簽延手續，要到傍晚才能回來，與我們約好7點見面。看時間還早，我們商量下個目的地，我說去逛逛神保町的書店吧。其實，昨天回酒店休息時，我在微博上看到介紹東京書店的文章，正好下午有空去瞧瞧。

坐地鐵到神保町站下，我們約好匯合時間，然後分頭活動。沿著街道散步，一開始看到一兩家門面窄小的書店，與香港的二樓書店格局有些相似，不要被局部的表象迷惑，走入其中一家，就會發現在曲折狹窄的過道兩邊緊列著高高的書架，上面整齊地排放著分類好的書籍。當你因為琳瑯滿目覺得有點頭暈回到街道上漫步時，就會發現，神保町方圓星羅棋佈著書店，令人嘆為觀止，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書店街，愛書的人，花上幾年的時間在這裡也不會覺得乏味吧。如果一個國人路過，瞟一下悠久堂書店高高的面街櫥窗，一定會以為是家中文書店。 【中國美術】、【中國繪畫史】、【書道全集】、【故宮歷代書法】、【宋瓷名品圖錄】、【中國石刻大觀】、【中國墓誌精華】……擺滿了整個櫥窗。這里以二手書店為主，各個書店似乎都有銷售側重，各有特點，有些店還售賣繪畫、海報、手工放大照片、雕塑……間或還有幾家寫真畫冊店，大叔們在貼滿昭和時代海報的書架前淘選心儀的女優畫冊。我還肩負著購書的委託，一心關注攝影畫冊。也許是出版時間較近，二手書店沒有《FOREST》，只在一家頗具規模的新店碰到，一看價格，也是13200元。我有點不甘心，又搜索了亞馬遜，也是同樣的價格，看來他們的渠道價格管理蠻嚴謹的，那就在這家買算了。付款後，店員幫我仔細包裝好，又套上帶有店徽的厚實牛皮紙袋，鞠躬送行。

這會兒，T發信息催促匯合，天又開始下小雨，我趕去Doutor咖啡館。吃完晚餐，乘地鐵到押上赴約。小X和媽媽先到一步，正在整理房間。我們進門後四下打量，發現房間狹小，僅可以住2個成人，孩子的話，可能就要睡沙發了。雖然整理過，但仍顯得雜亂，似乎有段時間沒有住人了。小X去扔垃圾，順便介紹公寓樓的設施。我們問屋內有沒有無線網絡，她說可以租隨身WIFI，一家人同時用，費用也不高。我們犯了猶豫，但沒有直接拒絕，說看酒店的情況明天再答复。晚上回到酒店，我跟T商量，還是再看看另一位同胞提供的房間，小X的房間條件實在不怎麼樣。於是發簡訊謝絕了租約，小X頗不快，言語責怪，我們好言勸解方才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