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狂想曲:鐵路和政治雜糅成就的都市
搭上从哈尔滨开往长春的高铁,两旁绿油油的水稻田一越而过一望无际,所谓东北粮仓也不过于此。全程高架的高速铁道跨过第二松花江时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宽阔曲折的河流与平地毫无区别。同样跨越松花江,老京哈线上的陶赖昭铁路桥于1948年通车,时任东北局常委的陈云亲临剪彩,想必在那几十年前的时代里,工业具象化的钢铁桥梁足以令人激动兴奋。
从ハルビン(哈尔滨)到新京(长春)的数百公里铁道,狂妄大东亚主义的日本走了二十年。从《朴次茅斯合约》到《北満鉄道讓渡協定》,打着满铁旗号的日本终于获得了北满的控制权,木材、煤炭、粮食从罗津、釜山或是大连运向本州,继而开往前线。改轨后的京滨线(新京-哈尔滨)上,超特急的亚细亚号也第一次跨过新京,以太平洋命名的パシナ7型流线蒸汽机车,用不输于如今铁路列车的速度开往哈尔滨。从大连到哈尔滨950公里的铁路上,亚细亚号只需要13个小时,那是九十年前的1935年。
长春西丝毫没有长春站的气势和审美,虽不是长春站的十年世纪工程,但丑得异常也就有点说不过去。作为东北唯二使用有轨电车作为联外交通的车站,长春西和大连站一新一旧,连门前的电车也同样是一新一旧,从历史中驶来的DL3000系依然活跃在大连的街头。可惜由于道路维修,长春西站前的电车暂时停运。
日本取得南满洲铁路的权利后的1909年,长春站前的空地上建起了一座这座城市乃至整个吉林省的第一座宾馆——与奉天、大连“连锁”的大和旅馆。清朝灭亡前的日子里,日本人在这里与清朝和沙俄的政府高层进行谈判。随着长春成为满洲国的新京,这座城最出色的旅馆也成为社会名流交会享受的场所。满映的理事长甘粕正彦和满洲最出色的演员李香兰在这里推杯换盏、满洲国皇帝溥仪在两公里外的皇宫叫起这里的外卖...
战后这里作为长春铁路局的一部分留存至今,还曾一度作为“吉林宾馆”时接待过十世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直到1975年改作如今的名字—“春谊宾馆”,取长春友谊之意留存至今。长春站随着1991年的爆破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但一旁的“大和旅馆”依旧在这个满洲国和东北最重要的位置上见证着历史。
同东北剩下三家旧大和旅馆相似,用不了多少钱就可以住进这座拥有百年历史的酒店中。虽然酒店在1987年的装修中将曾经的装修移去了不少,但仍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大和的印记。一楼至二楼的大堂彩色玻璃仍是百年前的海鸥图;二楼的大厅上悬挂着当年作为大和旅馆时最灿烂岁月中的照片,照片间的镜子也是曾为溥仪使用过的。在这里,历史近在眼前,伸手就能触摸到。
地铁穿过曾经的“大同大街”,如今的人民大路。长春站旁想要找家靠谱的饭店不如几站地铁去到桂林路,穿过窄小的单行街巷,美食鳞次栉比,但最多的还要数日本料理,遥遥呼应着百年前。又去了上次和石敏姐白天逛到但没进去的国民啤酒店,从酸啤到IPA都很够味;店内的装饰简直不能更符合我的审美,涵盖长春历史与当今的一幅画真希望哈尔滨也能有一幅。
回宾馆的出租车上,汽车向北驶过新疆街,比我原来印象中的路要长上不少。还记得那次在新疆街的路上就能远远的眺到满洲国的国务院楼顶——和如今东京的国会议事堂一个样子的建筑。新疆街的名字也是那种“以国都为蓝本的城市”才会命名的路,远远的和台北的“迪化街”相对。
喝了三杯高度啤酒我有点晕晕乎乎,但还是无意识地拼命记下了车窗外不断变化的文字:光阴的故事、北方高考、学党思想、长春市从业人员体检中心、掀扫黑除恶斗争性高潮、吉林省公安厅、吉林特产老爷岭、坚定不移听党话矢志不渝跟党走、百年征程波澜壮阔 百年初心历久弥新、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5G智慧生活馆、吉林出彩农业、九台农商银行、中国共产党万岁 共产党是干出来的、当心高空坠物、中国邮政储蓄银行、科技城商务会馆、好相图片社,转眼间火车站楼顶繁体红色霓虹灯的長春出现在眼前,大和旅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