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河

以一個小男孩作為開始。小男孩生長的村落，有著一個沒有明文的傳統。就是到了十二歲時，無論男女，都要到聖河那裏洗澡，作為一種成人禮。洗澡的意義是什麼呢？是除去污垢？是除去童稚的體味？或是一種沐浴、浸淫在某個氛圍的感覺？這些我們很快會提出的疑問，卻沒有一個大人會提出，無論作為一個問題，或者答案。更遑論作為小孩的男主角，沒有親身的經驗，什麼都問不出口，只待親身經驗一下一生人唯一一次的成人禮。過後，他才有發問的權利？

到了十二歲生日的正日，各人都充滿期待和激情的早上。小男孩首先被帶到自己的浴室，給他在成人禮前，自己沖洗一下。然後刷乾身體，穿起父親為他預備的彩衣。穿起彩衣的小男孩，腳步顯得很輕盈。無論是前往聖河途中的沙石，或是一陣陣的強風，打在小男孩身上，都阻不住小男孩的步履，依舊隨著父親的祝福，顯得自在和隨意。

到了聖河，父親終於問了他第一個問題：「你走向哪兒？」但小男孩沒為意，就是他已經穿起彩衣，日光打在彩衣身上，早就用它的光芒照出要走的路。小男孩在父親的伴隨下把自己連同彩衣浸在聖河的水裏頭。

成人禮在小男孩浸淫在聖河裏的時候，就開始了。一切顯得是那麼隨心和如意，但父親第二個問題，卻顯得不隨小男孩的心思：「你在哪？」小男孩在水面下，正想回答，卻被充滿光芒的彩衣壓住，無法將頭露出水面上。彩衣的七色加上射入水裏的光，一切都顯得如此夢幻。小男孩的心思，就徘徊在欣賞水底下的彩光，那種充滿成人禮浪漫意味的夢幻，以及想把頭伸出水面，回答父親的問題的想法之間。

彩衣把日光困在水底，同時又給了小男孩一點空氣，在水底下形成一個可以呼吸的大氣泡。小男孩聽到父親的聲音、父親的問題，又沉醉於聖河下的景色。他想張口大聲回答父親「我在這裏」時，卻把吸了一大口的河水。在水下夢幻的風光外，他只有運用一點窒息掙扎的感覺，手腳才忽然有點力，把自己拉到日光之下，那個夢幻外真實能接觸的陽光底下。

父親沒等他緩過氣來，也沒期待第二個問題的答案，直接問了第三個問題：「要離開了嗎？」小男孩終於給出他第一個答案，一個點頭的示意。就用上他掙扎的餘力回到聖河的岸邊。從隨心到不隨心，小男孩才意識到他的成人禮隨著三條問題就完畢了。

小男孩帶點好奇，在岸邊休息的時候，問父親：「爸爸，當天你的成人禮都是這樣的嗎？」小男孩想到每人的成人禮都是差不多，期待父親的答案跟他相約，他就可以成為跟父親同等的成人。但是，父親給了一個答案：「有點不同，你的爺爺當天只是問了兩個問題。我就完成了。」

小男孩不明所以，問道：「為何呢？」

父親給了一個他從沒想過的答案：「爺爺很乾脆的說：『你很早就答了我的問題，衝出水面，不用等到掙扎之後才拼上全力，很快就完結了。』」

這個故事，最後在小村落裏，藏在裏頭的一個山洞，成為壁畫流傳下去。

這幅魔幻的壁畫似乎超越時間，上面畫著一條河流，和彩衣上指向日光的花紋，彷似時鐘，總是指向某個方向。日光之下，彩衣固然漂亮，我們浸淫於當刻身處的水底直至掙扎。還停留在原地嗎？

#Stepaside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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