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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漂流(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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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抵達酒店,已是深夜。我們稍事整理,就各自回房間休息。T和孩子一間,我的房間則在另一棟樓。酒店近新宿鬧市,房間侷促氣悶,開窗通風才稍稍緩解。服藥睡下,體溫一直在38.5℃左右,難以入眠。熬到快天亮,體溫降了一些,總算睡了一陣。再起來已經是上午十點多,洗漱完,到酒店周圍轉了轉,風大,在樓下便利店勉強吃了麵包就到T和孩子的房間。T也發燒了,體溫升到37.8℃,她服了藥,不斷喝水,一直躺著休息。我也回房間吃藥,一直坐臥不寧。總算挨到傍晚,燒仍舊沒有退。T發信息說好些了,一起下樓吃晚飯。我們就近到樓下的中華料理餐廳隨便點了些菜。我嘗了嘗回鍋肉,覺得實在難以下嚥,感覺體溫又高了起來。

付款的時候,T向一位懂中文的經理咨詢酒店周邊的設施,他禮貌客氣地向我們介紹,然後交代了同事幾句,堅持帶我們去附近的診所。我們邊走邊聊,這位東北口音的先生告訴我們自己名叫田中,T問到:“聽口音您是中國人嗎?”“不,我是日本人”田中回答。我們聊起國內疫情的情況,我腦袋昏沉地聽著,“中國的政府,總是貪污和腐敗。”田中突然說,我吃了一驚,思忖著岔開話題。正好走到診所,門已經關了。田中看看門前的開業時間,告訴我們明天早點到,可以方便預約。他也要返回工作,臨走前,又掏出一些藥給我,並告訴我們是抗生素,在日本必須有醫生的處方才能買到,晚上可以服一粒,每天一次,我們感謝再三回房休息。

路過大堂,T提出再到前台接待處咨詢一下看病流程,我覺得全身乏力,坐在椅子里等。還好前台有位戴眼鏡的姑娘W中文流利,她告訴我們在日本看病都要先預約,不然醫院不會接待。T看我的狀態覺得最好盡快治療,商量一致后,請W為我們聯繫醫院。第一家是附近的D醫院,W描述我的病情,T在旁補充。我看著W姑娘的表情從期待變得遺憾,猜到被拒絕了,似乎是D醫院沒有夜間發熱科門診之類的。我振作精神,打算跟T講乾脆明天再去醫院,W卻示意稍等,又撥電話聯繫。終於好像有了結果,W告訴我們,稍遠的J醫院有夜間發熱門診,接受了預約,不過我們要自己前往。安排好孩子休息,我們戴好口罩,搭出租車到了J醫院。

夜間的醫院更顯整潔安靜,T把寫著預約信息的便簽交給門衛——一名友善禮貌的中年男人,他很快確認了,帶我到診療室,讓T在大廳的長椅等候。不多時,進來一位姑娘,客氣地招呼后就開始繁瑣地問診,她準備了翻譯器,盡量簡短地一句句詢問病情,我盯著屏幕一句句回答。她問得很仔細,碰到描述困難的句子,也會用英文,而我則半猜半就地回答。接下來為我看喉嚨,聽診,然後告訴我情況還好,開了3天藥,囑咐我多喝水多休息按時吃藥。道過謝,到門衛大叔那裡付費。看來自己的病情還好,走出醫院,我和T都松了口氣。

夜深了,回到酒店,洗漱完,用谷歌翻譯掃描藥品說明,原來醫生開的是退燒藥和頭孢類抗生素。正好體溫升到39℃多,我吃了藥睡下。大概半個小時后,全身大汗淋漓,燒退了,起來擦身,再躺下,終於睡了個完整的覺。

上午起來,身體輕鬆了一些,下樓散步早餐。T發信息說燒退了,精力已經恢復,今天就帶孩子出去轉轉,並問我好些沒有,能不能一起去。我說想多休息一天,等恢復些再說。我問孩子:“會用谷歌地圖了嗎,能帶著媽媽走回來嗎?”“會、會!”她早就想出去探索新世界了,不耐煩地答應著。去年在大阪對地圖還迷迷糊糊,今年就能自信地帶著媽媽出行了,孩子學東西真是快。

他們出發后,我打算吃了午餐就上樓休息,盡快恢復狀態,享用剩下的10天旅程。圍著酒店轉了二圈,總算在B1層的拉麵店坐下,點了一碗海鮮拉麵。不知怎麼的,平時還算可口的拉麵也難以下嚥。一定要補充營養,我鼓勵自己,勉強吃了半碗,還是放棄了。回到房間,量體溫,又過了39℃。傍晚時,T和孩子回來了,打包好晚餐送到房間,她看我沒有減輕,不禁又擔心起來。我安慰說:“晚上服藥加點分量,多喝水,睡一覺,明天就會好了。”

晚上服藥,還是J醫院開的退燒劑起了作用,大汗一場后,燒退了,可以睡一會兒,但體內說不出的難受,胸膛里源源不斷有熱浪湧動。後來,只能靠退燒藥才能壓制體溫。第三天,退燒藥只剩一粒了,我自知病情難愈,為耽誤了行程而可惜,T則主張立即去醫院檢查。我們到酒店前台求助,W姑娘沒有上班,溝通頗費時間。T建議我先買機票回國,方便治療。我覺得就是嚴重感冒,沒必要折騰,不如就在東京治療,在酒店房間休息。商量一二,我們帶好前天看病的診療書,又到了J醫院。

J醫院接待處,在一位懂中文的醫士幫助下,我們總算描述完了病情,然後安排應診醫生,當我坐到呼吸科小巧的診療室里,已經是下午了。診療室很小,門是推拉式的,但仍精巧地佈置了觀察病床、血氧儀、洗手池、工作台、電腦。這時,一位清秀的女士推門進來,她用翻譯機與我交流,聲音輕柔而禮貌,令人安心。自我介紹后,R醫生耐心地問診,因為我的英語實在不行,所以有的問題會重複確認。在常規檢查過後,R醫生讓我稍等,然後出去了不知多長時間,我坐在侷促的診療室里,直覺得心慌意亂。當R醫生再走進來,她告訴我肺部可能有些問題,需要做進一步的血液和CT檢查。我想再檢查一次也好,畢竟從上次在中心醫院檢查算起也有好幾天了。

檢查做得很快,CT也有多語言提示,無非就是吸氣,憋氣,呼氣之類的。採集血樣、尿樣都在診療室。等我回到診療室,坐了一會兒,R醫生就進來了,她告訴我可能得了肺炎,並且排除了已知病毒性感冒的可能。“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得的是現在家裡正流行的那種不知名感冒,怎麼可能,自己抵抗力應該不錯啊。”我心裡暗想。R醫生讓我稍等,要出去與T商量。過了一會兒,T進來了,送來純淨水,說醫生認為我得了肺炎,懷疑是家裡流行的那種病,因為沒有傳染病科室,需要轉到其它醫院治療,現在正聯繫。我猶豫片刻,說就依醫生的安排,讓T趕緊出去,以免傳染。在診療室里焦躁地等待著,只有喝水、轉動身體打發時間。過了不知道多久,實在忍不住,我呼叫了護士,問還要等多久,很快R醫生進來,客氣地說:“抱歉讓您久等了,我們正聯繫醫院和救護車,大概還需1小時,請堅持一下。”我點頭致謝。

當聽到外面嘈雜起來時,T拉門叫我出來,說救護車到了。我這才走出診療室,天已經全黑了,走廊里氣氛變得緊張起來。戴著口罩和面罩的消防員客氣地打招呼,問我能否自己行動,是否需要協助躺到擔架上。我說自己來沒問題。T和我轉身向醫生和護士鞠躬道謝,登上救護車,在警笛和擴音器喊話聲中,向下一個醫院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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