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外的世界是什麼(上)
我搖搖晃晃地走在路上,我不知道我在哪裡,也不想知道我在哪裡,我茫然的筆直向前走著,我每走一步就有尖叫聲響起,像是設定好的按鈕,我不在意他們為什麼尖叫,也不想知道他們看到了什麼,我只知道我要繼續往前走。遠遠的我看見了我要去的目的地燈還亮著,不知怎麼的我嘴角竟露出一絲微笑,我蹣跚的走到了它前面,我緩緩地轉過頭望向裡面,四目交接時突然有風輕輕的吹過,我伸起右手撥開風吹到臉上的髮絲,隨著旁人的叫喊聲,我覺得我的臉濕濕的、涼涼的。
「啊...我忘了這個....」我舉起右手看著手中握著的水果刀,黏稠的血從刀尖慢慢滴下,我的掌紋也都成了紅色的,我將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再轉頭看了警察局裡面的人們後往旁邊的大樓走去。
此刻的空間成了對比,我的前方是一片安靜和陰暗,身後則像是災難來臨時的混亂,我沒有回頭的走進大樓,也許是我手上的刀和血很瘮人,大樓的警衛退得遠遠的,連忙用對講機聯絡,而旁邊警察局的警員也跑來了解狀況,只是,沒有人知道狀況。我按了電梯上樓鍵,抬頭看著電梯下降顯示的數字,兩隻手輕輕的擺動著。
叮!是電梯抵達的提示聲!我走進電梯前轉頭望了大樓櫃檯前擁擠吵鬧的人們,不知所措的警衛和幾個還搞不清楚現況的警員們。
「小姐!有什麼事情我們慢慢說,妳先把刀子和手上的....東西放下。」一位警員朝著我大喊,我可以感受到他的身體在發抖,因為職業關係他不得不這麼做,或許他打從心底根本就不想說這些話。我並沒有回應,直直地走進電梯按了最高的樓層再按下關門鍵,電梯裡很安靜,我可以聽到自己那跳的緩慢的心跳聲,我突然發現,我是不是該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於是我看著電梯裡的鏡子裡的我。
「嗯!除了衣服和身上的血以外,其他是,完,美。」鏡子裡的我微笑著說著。
新建的大樓電梯都比以前快多了,如果以前住在這樣的大樓,根本不用擔心來不及回家上廁所這件事。抵達了最高層,我站在走廊上東張西望尋找安全門,找到後我探頭觀察了電梯的移動樓層數字,算算警員們估計也差不多要上來了,推開安全門的我爬著一階一階的樓梯朝頂樓走去。
「呼~~~哈~~~~」到達頂樓後我將安全門鎖上,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再吐出來,我走到女兒牆邊,樓下有警車,救護車和消防車,還有一堆圍觀的民眾,他們將馬路擠得水泄不通,女兒牆邊有一片較高的平台,平台下有一個門,可能是裝置什麼東西或是倉庫吧!多虧了這個平台,我不用費力就可以爬上去並且舒適地坐著。
碰!碰!我才剛調好位置坐下就聽到安全門傳來敲打及開鎖的聲音,我想是因為我的雙腳懸空擺動著,樓下圍觀的人發出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原來在二十幾層樓還是聽得到人的聲音啊!十月的風輕輕的吹著,我再一次的深呼吸,高樓的空氣就是不一樣,再看看台北的夜景,絢爛的燈在夜晚亮著,感覺好溫暖,好輕鬆。正當我還想多享受一會兒時,安全門打開了,我依然沒有回頭,我將刀子和東西放在身旁,雙手撐著平台,雙腳愉悅的搖擺著,我聽見身後雜亂無章的腳步聲和響了又停的手機鈴聲,還有人類騷動的聲音。
「小姐,妳下來,有什麼事情我們好好說,好不好?」一位警員朝我喊著,我回頭瞄了一下又立刻轉回,其實我不是要回應他,我只是想看看後面來了些什麼人。
「小姐,還是妳有什麼要幫忙或是想找的人,我們可以幫妳,但是妳先下來,那裡很危險。」那位警員繼續喊著,我沒有回答只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小姐,妳叫什麼名字?妳願意下來和我談談嗎?我們會幫助妳的。」他邊喊邊慢慢靠近。
「再過來,我就跳下去。」我沒有表情,沒有聲音起伏的說出這句話,這老套的台詞居然從我嘴裡說出來了,我不禁噗滋的笑了一聲,我把我的東西放在順手就能拿到的位置,小小的往後挪一下便站了起來。
「哇.....站著的視角不同,更讓人陶醉了。」我邊蹲下嘴裡邊嘟囔著拿起我的東西。
「小姐,我們已經收到有人申告命案發生,誰都不想坐牢,但是要是可以假釋出獄,妳的人生還可以重新開始,妳現在跳下去,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妳下來,我們好好談。」那位警員大喊著。
頂樓的風有些許大,站在平台角落的我有點搖晃,每當我動一下,身後便會傳來喊叫聲,樓下則是尖叫聲,我的頭髮被風吹的有些凌亂,但是我喜歡它們這樣飄散的時候,自由自在,可惜這樣的夜景和獨自一人的享受時間再過幾分鐘就要結束了。
「小姐,妳現在自首,可以減輕刑罰的,妳年紀還那麼輕,後面還有很長的人生,相信我,妳只要在獄中表現良好,一定可以假釋出獄,到時候妳就可以重新出發了。」警員不厭其煩的對我勸說著。
「假釋,出獄,重新開始?」我轉身吐出這幾個詞。
「對!妳一定可以的!妳現在下來還符合自首條件,雖然必須接受刑罰,可是妳一定會有機會假釋出獄,再創造新人生。」警員得到我的第一次回應有些激動,我可能給了他一些信心或是一絲希望吧!讓他覺得有可以說服我下來的錯覺。
「呼......」我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畢竟是最後一次呼吸了,我得好好享受,我看著那位積極勸說我的警員和那些不知道是誰的人,無論他是真心勸我還是為了業績,那些人是擔心這裡變成凶宅房價暴跌還是身體裡那股同情心作祟,內心有一點喜悅。
我對他們微微的笑了,然後帶著它們一起向下飛行,落下時我是開心的,釋然的,自由的,我慢慢閉上眼睛迎接新生活的來臨。
「有人聽見她最後那句話嗎?」呆立在混亂的人群裡的警員問著。
「不知道剛剛跳下去之前他有沒有聽到那句話。」我心裡小聲的問著。
「什麼話?她有說話嗎?」其他人交頭接耳的回警員。
「沒...沒什麼,可能我聽錯了!」警員回答著。
「也許,她只想讓我聽到而已。」他在心裡說著。
「我此刻出獄了。」我微笑的說著。
「我此刻出獄了。」警員喃喃自語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