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三時事論美國衰落之警訊(上)
還記得在澳門交換的時候,有一堂課的學期作業,是試著撰寫一篇完整論文的架構,而我的選題是討論中國是否足以成為世界霸權。這是一個一體兩面的命題,討論一個新霸權崛起時,勢必意味著另一個舊有霸權的衰落。而這個「舊霸權」,就是美國。
美國的衰敗似乎已經不是一個很新穎的話題,但是其爭議性卻從沒有減弱。筆者本人在2019年這個課程作業所採取的論述立場傾向:「中國雖然已有成為區域霸權的規格和態勢,卻仍然無法在全球性的維度上與美國相抗衡」。時過境遷,至2022年的今日,世界局勢的改變卻動搖了筆者對於此立場的堅持,更甚此篇文章將從三個現象切入,試圖分析美國已然難重回往日的鼎盛時光。
新歐洲戰略指南:強化歐盟軍的戰略自主權
首先,筆者要從烏俄戰爭開始論起。歐盟在3月21日公布新的《歐盟戰略指南(A Strategic Compass for the EU)》揭示未來歐盟整頓軍防的重要四個方向:行動(Act)、安全(Secure)、投資(Invest)、夥伴(Partner),目的在於強化歐盟軍隊的自主性。
這份公開報告公布的時間點實在耐人尋味,特別是在烏俄戰爭開打後,儘管官方在內文中強調此戰略方針的改動已進行很長時間的討論,並非只針對烏俄戰爭作出應對。在此,筆者要邀請讀者,與我一起從歷史洪流走過,理解歐盟此舉錯的立意何在,而烏俄戰爭作為一個強烈催化劑又如何影響歐盟軍事「改革」。
許多歐洲國家可以說是一直都「依附」在美國羽翼下,特別是因為「北大西洋公約(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 NATO」的存在。北約是歐洲及北美洲國家為實施防衛合作而建立的國際組織,該組織擁有核武器和常設部隊,是西方的重要軍事力量,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馬歇爾計劃在軍事層面的延續。目前成員國家已有30國,有:美國、加拿大、英國、德國、法國、義大利、荷蘭、西班牙、希臘等等。
北約長期以美國為首,雖然作為一個軍事聯盟,成員國在國防上出的力有強有弱。2019年時任美國總統川普就公開批判,美國在北約的飛彈防禦系統上花太多錢,並聲稱德國並未在防衛開支上,支付合理金額。根據當時北約數據,在該組織規定的防衛支出將佔國家2% GDP比例中,該年度只有美國遠超標準,達3.42%。
川普「發作」之後,接連的幾個行動都令各界頗為震驚,例如:2020年底從德國撤軍9,500人,永久派駐德國的美軍從3.45萬人減至2.5萬人,同時規定駐德美軍總數不得超過2.5萬上限。針對這件事,當時就有曾經負責相關執掌的美國官員表示:「此舉不僅傷害德國對於美國的信任,更讓其他盟國不禁擔憂:『自己該不會成為美國下次開刀對象吧』?」
(延伸閱讀:「美國優先」可能點燃中東火藥庫的引信,吳宣萱,上報。)
川普的行為應證了2019年法國總統馬克宏對北約的精闢解讀。當時他受英國《經濟學人》專訪,談及北約時表示:「北約正在經歷「腦死」,歐洲需要發展屬於自己的軍事力量。(nato, the transatlantic alliance, is suffering from “brain-death”, he says; Europe needs to develop a military force of its own.)」
美國當時盛行的「川普式孤立主義」敲響歐洲各國元首心裡的警鐘,再回過頭來看美國這次在烏俄戰爭裡有些「隔岸觀虎鬥」的態度,不難理解為什麼歐盟推出新的軍事策略指南。
許多人稱這場戰稱是「代理人戰爭」。
筆者也藉機針對這個概念,給出一個簡短的論述:就嚴格定義的代理人戰爭來看,烏俄戰爭不可說是「兩強為了避免核戰衝突,以支持第三方代理人的方式進行局部或規模較小的軍事衝突」。非常明顯的,俄羅斯作為強權之一,很直接的是戰爭發起國、也親自參與戰爭。因故,有人將其稱為「新型態的代理人戰爭」顯得有理許多。
此新型態的代理人戰爭,陰謀論指稱美國在戰爭中明裡暗裡協助烏克蘭澤倫斯基政府,目的就是將戰期拉長,消耗二戰以來「美國最大的競爭對手」 — — 蘇聯/俄羅斯。若此論理有據,則又可視為美國將自身利益優先其他世界社群利益的妥妥證明。
作為北約的領頭國家,美國卻與歐洲大陸其他北約成員國在利益排序上有了明顯的差距,鑑此不難理解馬克宏的「北約腦死論」;也更能在這樣的時局變化下,看出歐盟或許沒有太過拘泥在本身實質力量的限制,先喊出一個口號、丟出一個概念,號召歐盟成員國投入強化歐盟軍,以提升自身軍備和能動性;並開放與其他區域性組織共同合作的可能,如: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OSCE)、東協(ASEAN)。
印太區域各國向背難測
除了歐盟,拜登政府也試圖拉攏的還有印太區域各國。當美國前總統川普選擇退出「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的組建,美國在亞太地區的積極參與度大打折扣,也在當時被視為,美國決定以美國優先,將自己在印太地區的影響地位讓給新興地方霸權 — — 中國。
時至今日,美國在東南亞和南亞的號召力已大不如前,依照筆者的觀察,這個現象明顯體現在各個面向。經濟上,美國預定向亞太地區推銷擬議中的「印太經濟架構(Indo-Pacific Economic Framework)」,目的為了補足在亞洲經濟組織中自己丟失的角色,補強印太戰略裡避不可避的經濟板塊、爭取同樣在三個經濟組織(CPTPP, RCEP, DEPA)之外的印度。然而,有篇刊登於彭博資訊的社論就明確指出,「印太國家最關心的仍是經濟交往以及更容易進入美國市場,與其推出新倡議,美國不如考慮加入現有的『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CPTPP)更實際且有效」。
另一個警訊是,上週(3/25)美國取消原定在該月28~29日舉行的東協峰會,原因是基於多個東協成員表示不克與會而無限期推遲。但反觀中國外交部,卻在幾天後(3/28)宣佈印尼、泰國、菲律賓及緬甸的外交部長將會近期走訪中國,並為中國推行「一帶一路(One Belt One Road)」政策的重要夥伴。
地緣政治的關係,中國對於東南亞的影響遠大於跨洋彼岸的美國。2021年中國的前五大貿易夥伴分別為:東協、歐盟、美國、日本和韓國,且對「一帶一路」合作國家進出口增長23.6%;我國經濟部國貿局的公開數據也顯示,中國佔東協5國(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泰國、菲律賓)貿易總額超過18%,美國約佔9%,美國在東協各國的經濟影響力的確遜於中國。
筆者認為,自美國退出TPP,退回到以美國優先的狀態時,在亞太地區的影嚮力和中國呈現黃金交叉,除去歷史關聯度強的盟友:韓國、日本、台灣,東南亞的國家都採取較為模糊的立場,或是以國家利益來考量如何回應這兩大強國的外交政策,由此次東協各國與美國的互動,警示美國的號召力已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