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篇加州(3) | 村天花会开

吉米在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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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整个世界都纷乱嘈杂的春天,也许只剩这里的花还开着点地球村的余温

据传是以“亚洲斯坦福”为创校理念的香港科技大学,名号究竟是美誉抑或自封已不可考,但到了真和斯坦福本尊分庭抗礼的地方,便可知这亚洲分部还是有夸大之嫌了。几门期中考试,实在是把人的命都拿掉一半。至于那些老美学霸们是怎么做到学习、社交、体育全不误的?


不睡觉呗!


就在这样紧之又紧、忙完又忙的几周里,春天悄然地到来了。北加州的春天不是温婉、渐序、“春风又绿江南岸”的,而是以白天终年不变的阳光作掩护,乘着夜色里仍然冷冽的风,突然就到了你身边转的。是明明前一晚还被吹得发抖,第二天你裹好风衣鼓起勇气出门,却惊觉树上的花已经开得谢了一半的。好像伏在案前猛一抬头,明明才过了两个小时,春意就将人团团围住了。草也绿了,鸟也叫了,路上碰到的松鼠越来越多,就连时间本身都被春天改变着——周日就要开始用夏令时了。


春天也在我住的大村子里挥舞着划下印记。村子可不是我调侃的说法——本着美国人简单粗暴的起名传统,这片社区既是给大学学生们入住,又有着近乎农村的低密度布局,就把大名取成了University Village。村子里最宽敞的主路,两边都种满了树,原本落得不剩什么叶子,在冬天里成了一字排开的萧瑟之意。今天再走过,树上、地上、旁边的车顶上,突然就开遍了白色的说不上名字的花。小小的五片花瓣,中间簇拥着鹅黄色的花蕊。这花开得正盛的无香,反倒是凋谢在地上的花瓣,在海风和雾气的作用下,带上了些许泥土的清新味。还有好多户家门前不起眼的草丛灌木,竟然也成了花,这个街角红一阵,那个小院紫一块的,走去巴士站的几分钟路途,已经是万花丛中过了。


住在这里的多是有了家庭的研究生、博士生,因而趁着春风和煦,小朋友们也从房子里走出来了。午后的草坪就变得热闹起来。这些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小孩的游戏也比较高级,通常是用粉笔在地上设计相当复杂的迷宫,或者是带着什么木马呀、呼啦圈啊当特殊道具的捉迷藏。还有一块地被专门划出来作菜园,小朋友们可以到里面去施肥或摘菜,顺便看下门口的生态学知识介绍牌(内容应该被某位生态学博士爸妈审核过了吧?)。天气一天暖似一天,疫情也在转好,憋了好久的小朋友们,自然不能放过每个小时的阳光,周末要从午饭玩到天黑,平时下午放学后也要疯跑好一会儿。


那旁边看着的爸妈们做什么呢?有一次是在聊某个模型的工具变量好像效果没有达到预期,至于其他学科的话题,虽然我每天放学回来都要从这片大草坪穿过,偶尔还会打个招呼,但也再没有听懂过了……


如果所谓“地球村”有样子,想必这里是模板之一。一条开满了花的马路,一片新长绿芽的草坪,小孩子们夹杂着各种语言交谈,爸妈们在旁边交流学术话题。晚上孩子们回家,各处阳台上传出菜香,大人们就开始或散步或锻炼了。一直到半夜,还有在楼下遛狗的人。我也是在美国才知道,这是对社区安全怀抱了多么坚定的信心。


当然社区平均知识水平过高也不全然是好事。首要问题就是不能随便讲别人坏话了。我去对面只在上午开门的面包店买早餐,正用广东话和人抱怨着他们家的面包都太甜呢,就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位棕发蓝眼,人高马大的面包师傅,正开腔用没有音调的普通话和客人确认着订做蛋糕的细节。瞧这随便蹦出来的草莓、杏仁等等的名词,怎么都不像只会用“你好谢谢“揽生意的小贩,甚至不是初学者了。


更要命的是,上次听到他讲的还是法语呢……看来广东话也绝非保险,以后在村子里见到什么人都得谨言慎行。


除了这点麻烦之外,在村子里的生活还是很惬意的。象牙塔里的纯粹生活本来就带点田园诗的韵味,把这群象牙塔里的人聚在一起,就更成了一个云淡风轻、置身事外的大村子了。难怪村子里的花都开得这么好,在这个整个世界都纷乱嘈杂的春天,也许只剩这里的花还开着点地球村的余温。


没开花时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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