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的伪装

我决定了，必须去干一票。

需要制定一个计划。首先，我需要找一个帮手，一个人能力有限独木难支。我在脑子中物色了几个人选。老鬼这人不行，这人心太黑，下手太狠，收不住，一不小心把抢劫搞成杀人就不划算了。麻将这人也不行，太滑头，胆子也小，根本靠不住。小勇倒是靠得住，跟我比较义气，但是太楞，做事不过脑子。只有老马，胆大心细，比较可靠。不过老马这人有点死脑筋，他认为抢劫是糟糕的犯罪行为，他可能不愿意干。我得想个办法说服他。我一连想了几天，也没有想出好的办法。难道我首次抢劫计划就要胎死腹中了？这让我苦恼极了。然后我就像很多苦恼的人一样，用两只手用力揪自己的头发，似乎这样能缓解痛苦的心情。但是我剪了一个圆寸头，头发很短，根本揪不起来。我不由地想到，如果抢劫失败，被抓住坐牢的话，在监狱里的几年时光，我一定也是一直理这样的圆寸头。这似乎是一种不详之兆。但是我现在想改变发型也来不及了，头发也不可能短时间长长。苦恼又加上着急，我变得又气又急，我他妈都快哭出来了！

一个抢劫犯坐在家里哭哭啼啼一筹莫展的时候，另一个抢劫犯正在赶来的路上。

老马骑着他那辆没有牌照的小摩托正在往我家来的路上。半路上有辆SUV正好停在辅道上，挡住了老马的去路。老马于是松了油门跨坐在车上，趟到一边，敲了敲车窗，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谁知车窗摇下来后，一个凶恶的中年人，恶狠狠地威胁老马滚蛋。这让老马非常生气，他生气是因为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而对方却无礼太甚。于是他也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三言两语下来，双方的火气都升级了。然后从那辆车上下来了三个气势汹汹的男人，这时老马心里很慌但是为时已晚了。不出所料，他被那三个男人揍了几拳。所幸没受什么伤，只是鼻子流了点血。但是死心眼的老马觉得平白无故地受辱，咽不下这口气，怒气冲冲地跑到我家来，要我叫上人和他一起去报仇。

我听他怒气冲冲地说完之后，觉得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很滑稽。我看着老马一副狼狈的样子有点想笑，不过我还是忍住了。我看了看他鼻子上的血迹和有点潮湿的衣服，问他，外面下雨了吗？老马被我问得一愣，然后顺嘴回答，下了一点小雨。

地上湿了吗？你的裤子倒挺干净的。

肯定湿了啊。妈的，幸亏我没摔倒，否则我这件皮夹克可就弄脏了。

是啊，是啊。你这件皮夹克还挺贵的吧？

是啊，四千多呢！

穿这么贵的衣服去打架不合适啊！弄坏了你不心疼吗？

老马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皮夹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是啊，被那帮杂种搞坏了就糟了。常听人说妻子如衣服，而是在老马这里衣服如女友，他像爱抚自己的女朋友一样，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自己昂贵的衣服，脸上充满了怜惜之情。生怕它被那帮坏人给糟蹋了。

你这有没有别的衣服？借我穿一下。

我起身去卧室找出一件面料是涤纶和聚酯纤维混合的，带风帽的夹克衫，然后我走回客厅，把衣服扔给老马。老马脱下他的宝贝皮夹克，然后把这件换上。穿好后拉上拉链，他摆出一个拳击的姿势，左右开弓挥了几拳，又左右摇晃做了几个闪躲的动作。然后说，

不错！这衣服正合身，适合贴身短打。老子要揍死那帮逼养的！

我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赞许地看着老马干脆利索的身手，然后说到，

你把风帽带上，完全就像一个职业拳手，愤怒的公牛，呃……不！愤怒的种马！

老马听了我的话，依言把风帽带上。帽檐压低，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这下他更来劲了，连连出拳和闪躲。那股劲头，哪怕对手是泰森，他老马也有勇气上前一较高下。又挥了几拳之后，老马已经累得开始喘粗气了。看他气喘吁吁地样子倒是更像疲惫的耕牛或者驮马。我抽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一门心思喘粗气的老马，示意他坐下歇会。老马又站着喘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坐下。虽然他还喘着粗气，但是已经迫不及待地问我什么时候出发去找那几个揍过他的逼样的算帐。这时，我语重心长地对老马说，

老马啊，以你现在的身手和状态，只去打架实在是太浪费了。应该去干一票大的。

老马听了有点懵，干票大的？把他们都宰了？不至于，不至于，没到那个地步。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打架没有任何收益，弄不好还要赔医药费。我们应该去干一点有收益的事情。

什么事情有收益？上班？做生意？当打手？

都不是，但是你的思路已经逐渐上路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还憋着火等你给我报仇呢，别让我着急！

我略一沉吟，然后说道，抢劫。

老马一听到“抢劫”，立刻就面露难色。抢劫？这是犯法的事情啊，我不想去！

我看他正如我所料般死脑筋，就开始循循善诱地开导他，

抢劫虽然犯法，但是打架也一样犯法，如果你不小心把人打伤了，被告个重伤害罪，一样判你个几年。你还要赔别人医药费误工费什么的。这件事有风险，但是毫无收益。但是抢劫就不同了，如果我们没有被抓住——只要我们计划周密，肯定不会被抓住——虽有一点风险，但是收益却是巨大。两相比较，你不会看出优劣吧？

老马被我说得有点懵，一时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他问我，

你有什么计划？

我已经计划得八九不离十了，就等你来最后再商量一下。

老马渐渐被我说动，他开始好奇我的具体计划。一向顽固的老马竟然轻易被我说动了，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也许是老马莫名其妙地被人揍了一顿，让他一向遵纪守法的理智受到了动摇。也许是他被人揍了一顿后，突然开窍了。世界就是这样奇妙，顽固的理智抵不过身体上的顿悟！好吧，感谢那几个揍了老马一顿的逼样的！

我们二人一番计划之后，把抢劫的目标锁定在一家小型的女子减肥按摩店。之所以选择这家店，是因为我对这家店很熟悉，每天中午的时候，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店里，另外一个店员下班回家了，要到下午两点半左右才会回到店里。这段时间店里一般也没有其他客人。我们可以假扮是送货工人，悄悄地溜进去，然后把店门反锁上，就不会被外面的人发现。然后控制住正在午休的老板娘，就万事大吉。老马对这个计划很满意，除了风险很小之外，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娘非常漂亮，身材相貌都是一流。老马对此垂涎已久。那个女店员更漂亮，也更年轻。我们不如多等会，把她一块绑了吧？老马一旦放开了，倒是色胆包天。但是多一个人，会增加控制场面的难度，也就多了一分风险。我们必须把风险降到最低才能全身而退。老马听了我的话，哈哈一乐，说道，对对对，忘乎所以了，忘乎所以了。要是老板娘事后报警怎么办？老马稍稍恢复了谨慎的作风。这个嘛，我们可以把她绑起来拍几张裸照，然后借此要挟她。这样不太好吧。哈哈哈。老马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又没让你强奸她，只是拍几张照片，你要不好意思就我来干。别别别，我们共同进退，你一个人也不好弄。呵呵呵。老马边说边咽了下快流出来的口水。

事以已定，我们择日就准备动手。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阳光明媚，在一条绿树掩映的街道上，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似乎整条街上的人都在午休。除了背景中间隙传来的一两声鸟鸣声，一切都很安静。对于即将发生的大事，真是天时地利具备的景象。我和老马都穿着黑色的运动夹克，像电影里所有的抢匪一样装束，一身干练。我们坐在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里，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我屏息凝神把周围的环境又观察了一遍，老马则仔细检查了我们的装备。然后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动手。

我们把车开到店门口停下，然后下车，从后座搬下两个纸箱子，假装是送货工人。里面当然没有货物，只有绑人用的麻绳，吓唬人用的砍刀，和锁门用的铁链。虽然街上没有人盯着我们看，但是我们做贼心虚，总是隐隐觉得街边的玻璃门后面有几个警惕的目光让我们如芒刺背。我和老马互相鼓励，强自镇定。抱着两个纸箱，匆忙进到店里。店里比外面街上的光线暗很多，这让我们紧张的心情略有缓和。我们轻轻地喘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从纸箱里拿出铁链，把店门反锁上。截止到此刻，店里没有任何动静，我们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我和老马眼神交流后暗自窃喜，然后我们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头套戴上，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现在谁都能看出我们是两个蒙面坏人，但是他们已认不出我们到底是谁。我示意老马向店堂里面走，然后我们蹑手蹑脚地向内室走去。

店里的窗帘拉得很低，遮挡了外面正午的灿烂阳光。在一片荫凉中，老板娘果然面朝里躺在一张按摩床上午睡。那玉体横陈的背影的确相当动人。我和老马都有点看呆了，一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过了一会儿，我们回过神来。我示意老马和我配合蹑手蹑脚地靠近老板娘，然后我负责捂嘴和控制老板娘的上半身，他负责按住老板娘的双腿和绑住她的双手。我们不常干这样的事，配合有些生疏，差点让惊醒的老板娘挣脱出来。经过一番气喘吁吁的搏斗之后，我们终于有惊无险地绑住了老板娘，还给她的嘴里塞进了一块毛巾，让她叫不出声。老板娘被反绑着双手，一脸惊恐地坐在按摩床上，我站在一边用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别乱动。我让老马去收银台的匣子里找钱。老马手忙脚乱地去折腾了半天，然后回来说，妈的，那匣子特别结实，完全撬不开。我悄声让老马威胁老板娘交出密码，不然就给她点颜色看看。老板娘一开始相当恐惧，但是现在她用一种越来越疑惑的眼神仔细端详我，难道我戴着头套她也能认出我来？我被她看的心里有点发毛，于是我让老马过来按住她，我去试着撬开钱匣子。我们交换职责后，我去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一通。妈的，确实撬不开。老马则煞有介事地继续威胁老板娘。老板娘呜呜呜地示意她要说话。老马挠头想了想，也是，堵住她的嘴确实没法说出密码，于是他向老板娘亮了亮腰间的尖刀，示意她不要乱来，然后就拔出了她嘴里的毛巾。老板娘嘴里的毛巾被拔出后，她先是重重喘了几口气，然后很平静地说，匣子里没有钱，今天还没开张呢！她怎么不害怕？怎么这么镇定？这让我反而慌张起来，难道她真得认出我是谁了吗？为了吓住她，我压低声音装出一副恶狠狠地样子说，少放屁！快说出开锁密码！否则就把你的衣服全扒光！谁料到，这个骚娘们不但没被吓住反而来劲了。她先是轻蔑的一笑，然后朝老马飞了一个媚眼，挺着两个大奶子就往老马身上蹭。一边还娇滴滴地说，啊呀，这位劫匪大哥，我看你长得挺帅的（蒙着脸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让你玩一下，你就放我一马好不好嘛？老马被一副淫荡样的老板娘搞懵了，他不知所措地傻笑着说，啊？这样不太好吧，哈哈哈，这样不太好吧。一只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抓住老板娘的大奶子揉捏起来。这幅画面实在淫秽，不堪入目。更让我气愤不已的是，这样下去我们一分钱也抢不到，而便宜全让老马一个人占了。所以我很坚决地走过去制止了他俩淫秽不堪的行为。老马因为好事被我破坏了，很不高兴也很不解。我不得不压住妒火，对他解释，我们是来抢劫的，不是来搞女人的。这样不但误了正事，小心她事后再告你强奸！嗯，会吗？老马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他询问般地看了看还在向他抛媚眼的老板娘。他认为这个漂亮妩媚且很骚的老板娘已经爱上自己了，抢劫还是强奸都无所谓了，他已经坠入了爱河！不管是出于嫉妒，还是基于事实真相，我都要制止老马一厢情愿地幻想。再让他俩这么眉目传情下去，很快老马就不再是我的抢劫同伙，而会变成一个英雄救美的多情种子。我不得不解开绑住老板娘双手的绳子，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算你狠！只见她脸上似笑非笑地神情中透出一丝轻蔑。而老马则对我的举动大惑不解，看得出来他对我非常不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站在老板娘一边而反对我。这骚娘们挑拨离间，太毒了！为了避免事态对我越来越不利，我只好拉着老马立刻离开。老马此刻仍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向老板娘，而老板娘则继续一脸风骚的媚笑，最后还挑衅地说了句，欢迎下次再来！我赶紧推着马上就要爆炸的老马出门。

我和老马坐在逃离现场的面包车里，心里都难以平静。老马对刚才的情形意犹未尽，不停地埋冤我为什么要拉他离开。为了掩饰我心中的真实想法，我只能假意敷衍老马，你把她给操了，还能抢她吗？

那的确不能，操完还抢那不是禽兽不如吗？

不能抢，我们干嘛不走？

要走你可以走，干嘛非拉我走？哈哈，我明白了，你小子是嫉妒吧。没关系，我可以下次再去。老板娘欢迎我下次再来！哈哈哈！

嗯，你可以下次再去，但是她肯定认不出你。

为什么？

你戴着头罩，她能认出你个屁！你小心中了她的美人计！

坠入爱河的老马听不进去，他说，老板娘肯定有什么特殊癖好，所以她迷上我了，嘿嘿嘿。你小子嫉妒也没有用！然后他就在那儿美滋滋地盘算着，改天再去的时候，怎样让老板娘认出自己就是那个性感的劫匪？把头套戴在头上？我心里则是在担心老板娘十有八九是认出我是谁，接下来，她会怎样报复我呢？

我和老马坐在逃离犯罪现场的面包车里，心事重重，各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