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教育可以休矣
距离今年6月苏州公交车站袭击日本母子事件刚刚过去三个月,9月18日深圳又发生了一起在华日本人遭受国人袭击事件。因为诸如此类的“偶发”事件发生得过于“偶然”,所以无法保证每次都能有一个像胡友平女士这样的义人站出来阻止歹徒,更无法保证每次都能把遇刺的日本人救活,这次的深圳日本人遇刺身亡事件中,有一位10岁的日本男孩最终伤重不治。44岁的中国男子歹徒钟某当着这位日本男孩母亲的面,拿刀多次刺伤男孩的腹部和大腿,男孩被刺伤后双眼睁大倒在血泊之中,腹部伤势严重,脏器外露,虽然被第一时间送往医院抢救,终因伤势过重于9月19日凌晨1时36分去世。
事发以后,中国官方出于政治动机和自身的利益考量,不愿意披露这位杀人歹徒钟某的作案动机,但是根据深圳市公安局公布的钟某个人信息,我们其实是可以做出一个基本判断的:歹徒钟某,汉族,44岁,无固定职业,2015年曾因涉嫌破坏公用电信设施被东莞警方取保候审,2019年曾因涉嫌虚构事实扰乱公共秩序被深圳警方行政拘留。近年来国内的仇恨教育与仇外宣传日渐加强,对仇外谣言的纵容放任也是有增无减,整个社会经济衰退道德滑坡,人群之间充满戾气又无处发泄,自然就成了暴力报复社会事件的温床,再叠加钟某本身大龄无业又具有犯罪前科,由这种人发起的杀害儿童事件在国内其实已经屡见不鲜。
鲁迅曾说:“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不可救药的民族中,一定有许多英雄,专向孩子们瞪眼” 。当一个一事无成、人生失败的中年懦夫意图报复社会之时,他通常根本找不到造成自己悲剧的罪魁祸首,或者即便心知肚明也没有这个勇气去向加害自己的人复仇,他往往只有卑劣胆怯的恶毒念头,去杀害比自己更加弱小的天真无邪的孩子来报复社会,来同他想象中的邪恶外部势力作斗争,来证明自己无人关心却不甘于默默无闻的存在。
在一封被中国网络屏蔽的署名小川纯平的公开信中,这位日本男孩的父亲提供了更多细节:受害男孩名叫沈航平,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中国人,受害时年龄仅为10岁零8个月7天,喜欢画画又有语言天赋,“拥有比任何人都更为温柔的心灵”。对于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男孩的父亲表示“这将成为我一生都无法释怀的悔恨”,但他依然表示并不会因此憎恨中国,也不会憎恨日本,不希望少数持扭曲思想的卑劣之人的罪行破坏两国的关系,只愿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
身为一个中国人,在看到这样的仇外血案一次次发生时,我总是感到愤怒而又悲哀,因为就是有这样一群缺乏逻辑又没有思考能力的同胞,连最基本的反思历史都没有做到却已经在不停地嘲讽“反思”;在看到这位失去爱子的日本父亲的公开信时,我又是感到那样的自惭与羞愧,我的大量同胞不仅没有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放下自己的狭隘民族主义仇恨,却反而变本加厉地对这个无辜的家庭肆无忌惮地施加更多伤害,如孤烟暮蝉(舒畅)和司马南这样的人渣败类,还要用受害者的血液来蘸人血馒头,妄图治好他们已经病入膏肓的反人类癌晚期;在看到我们的外交官员王毅要求日方“冷静理性”地处理这一事件时,在我们的外交部发言人林剑依然坚称这是“偶发“事件,中国并没有仇日教育时,我更是感到这个政权的冷血与无耻,为了维系他们岌岌可危的统治,他们将会不断地祭出各种反人类行径,骑在人民头上夜夜笙歌直到寿终正寝。
与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的谎言不同,每一个在中国生活过的中国人都心知肚明,我们从小接受的就是仇恨教育,并且我们这一代代的人已经成了仇恨教育和耻辱教育的受害者与牺牲品。我们从小接受过的百年屈辱的近代史教育,让我们始终难以摆脱受害者心态,在面对如今这个世界的时候始终缺乏健康的心智与态度,总是带着一种又自卑又叛逆的扭曲心态;大量的耻辱教育让我们形成了一种耻感文化,为了争所谓的面子与自尊,不能以平等友善的态度对待他人,社会等级与身份歧视随处可见而又理直气壮。那种挥之不去的屈辱感让我们即便走出了国门也总是觉得有一个幽灵时刻伴随着我们,我们敏感又脆弱,很怕别人看不起自己;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又很自大且狂妄,总是希望从报复过去的屈辱史中得到翻身一样的巨大快感。
即便当年被侵略被伤害的历史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世纪,如今的我们,却依然沉醉于对加害过我们的人进行同态复仇,并且现在已经被洗脑到了在抗日神剧中复仇还不过瘾,还要到现实生活中去杀害无辜的日本儿童。我们分不清、拒绝分清甚至故意模糊日本的右翼政府、右翼分子与正常民众的区别,在狭隘民族主义的裹挟下去仇恨那些自己此生从未见过的人,把所谓的民族仇恨不加区别地报复在那些无辜的人身上,还觉得自己大仇得报,成了民族英雄,是真正的爱国者,殊不知自己恰恰是仇恨教育的受害者与牺牲品,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不会帮助自己的国家,反而会把自己的国家一步步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追根溯源,这些在中国的日本人学校只是因应在华日企员工孩子上学的需求,在有限的几个大城市设立的面向日本学生的学校,加上香港也只有10所,远非中文网上谣传的35所甚至一百多所,说日本在通过这些日本人学校进行间谍工作则更是纯属无稽之谈,能相信这些谣言的人往往认知水平极低且处于社会底层,他们甚至没有简单的推理能力,不明白把这些在华日企赶出中国以后,中国已经岌岌可危的就业困境和经济衰退将会进一步雪上加霜。
正确的做法其实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应该尽快停止这种扭曲人格的仇恨教育与耻辱教育,而是代之以现代国家的公民常识教育,关注健康人格的培养、世界视野的建立与民主意识的形成,让我们的孩子以一种健康快乐的正常心态成长,铭记历史而不滋长仇恨,面向未来而不沉缅过去,合作竞争而不敌对侵略,了解我们当年为什么会遭受侵略,以此明白我们自身必须变得更加强大,也了解日本已经不是那个对外侵略的军事帝国 ,而是和中国有着诸多友好经济文化往来的现代国家,我们应该摆脱受害者心态,不被想象的共同体边界束缚手脚,而是努力去做一个融入世界的心态健康的现代公民。
鲁迅时代的国人是愚昧而又麻木的,可悲的是,比起鲁迅的时代,如今依然还有大量的国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变,他们依然不了解官方史书之外的真实历史,他们依然不了解中国以外的真实世界,他们依然没有具备基本人性的良知,像一群被圈养的温顺绵羊,随时等待着农场主的宰割;更像一群被豢养的忠诚狼狗,一被主人放出笼就是到处撕咬。哪怕仇恨教育对当前的统治困境只能起到饮鸩止渴的作用,但是这并不妨碍统治者认为它就是简单好用而不停地加大剂量。不论官方是如何地承诺加强日本人学校周边的安保措施,不论官方是怎样坚称针对外国人的袭击只是偶发事件,只要我们的孩子还在学校里接受同态复仇的仇恨教育,只要孤烟暮蝉、司马南这样的货色还能在网上不停叫嚣,只要我们还在依靠民族主义宣传转移现实中的社会矛盾,针对外国人的所谓偶发袭击事件就还会继续不断地发生。
2024.0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