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S 影] .「夢想集中營」.Interessengebi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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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這部片要在台灣上映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摩拳擦掌, 不光是因為這是我愛的二戰歷史題材和熟悉的德語文藝片, 更是因為這是第一次剖析了在二戰中那看似正常的日常。

(OS:雖然涉獵不多,只是單純想分享。)

在得知這部片要在台灣上映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摩拳擦掌,
 不光是因為這是我愛的二戰歷史題材和熟悉的德語文藝片,
 更是因為這是第一次剖析了在二戰中那看似正常的日常。

在確認附近電影院的放映時間並手刀下訂了電影票後,我花了一點時間重新把屬於奧許維茲集中營 KZ Auschwitz 的資料看了一遍,也閱讀了幾篇霍斯家族後人的專訪內容,就只是為了嘗試用不同的角度去看這部電影,畢竟以前所學的歷史和多部電影的講述都是以SS黨衛軍的殘暴,猶太人的弱勢或幫助猶太人出逃的角度出發。

但這是第一部把當時那「資產階級最平庸的邪惡」拍得那麼真實的電影。

而這部電影也沒有讓我失望,尤其最終落幕時那不帶一絲一毫偏見的冷不斷的從骨子裡冒出來時,我的腦袋也不斷瘋狂的在風中凌亂,從頭頂到胃夾雜著說不上來的疼痛、焦慮但卻又有大片的空白,懵的整個人像個七魄不在的遊魂。

令人印象深刻的大概是片頭名單後長達幾分鐘的空白和結尾片尾名單那幾分鐘長的音效,那種彷彿讓人先將思想歸零似的從一片空白、到影片中用省略法建構出的冷逐步的滲透進心裡、最後終結在 Mica Levi 的撕裂下,彷彿唯有影片的蒙太奇輕鬆翻篇的若無其事,卻深深的讓人感到噁心與不寒而慄…

從電影院走回家的路上,看著孩子笑鬧著滑著滑板車從我身旁滑進了旁邊的公園,還有牽著狗狗的年輕女孩兒在紅磚道上朝我迎面走來,耳畔突然響起馬路上不斷閃過的引擎飛馳聲,隱約還可以聽見現代工業的輕軌從頭頂上滑過去的機械聲…

。一個閉眼,感受到歸零;而我,確實真實的呼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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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開始!長文警示!有些微暴雷!請注意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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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本應如此" (So ist ja doch das Leben.)


經過多年的訓練,我還算是一個感性且重聽覺的動物。

但在看這部片子的當下,我刻意的讓自己的共感置身事外,因為我想要清晰的聽見和看見每一幀每一瞬,無論是從頭到尾只有一牆之隔的 KZ Auschwitz 那似有若無的背景聲、Höss 在 Sola 河中發現人體組織的下顎骨時叫孩子離開水中的喘息聲、Höss 倆夫婦吵架後在 Sola 河邊溝通時的水流聲、還是 Oranienburg 宴會上各種交雜的聲音、甚至是所有人在 KZ Auschwitz 旁的莊園裡所發出的各種生活聲響…

這時候就會顯示出音效對電影的影響,越是乾癟空白的音效狀態反而越可以聽見其他的雜音,無論這些雜音是否真的存在於影片中還是環境中。

在熱顯像儀中出現的女孩也多半只有動作,但仔細聽卻可以聽到藏蘋果時伴隨的蒸汽火車聲和腳踏稀泥聲,還有騎腳踏車躲SS黨衛軍回家時的開門聲;更不能不提那些在奧許維茲集中營博物館工作的人員,雖然他們不再躲避任何視線,但卻是每天看著曾經的歷史聽著機器盡責的聲音外,不再有其它。

整部電影幾乎沒有刻意打光,也沒有大量且令人不舒服的電腦 CG 特效,
只有平淡無奇甚至是冷漠的敘事,還有那故意營造出的「言語空白」,
讓整部電影貫穿了一種似安靜卻不安靜,壓抑卻如同呼吸一樣的無動於衷。


"當你長時間凝視著深淵,深淵也同時凝視著你" (Und wenn Du lange in einen Abgrund blickst, blickt der Abgrund auch in Dich hinein)


嘴裡說著實話卻用眼神騙人或眼神說著實話卻說謊騙人,哪個是人間煉獄?
當階級人性與信仰價值相互對衝的時候,是否又應該有著可控的分崩離析?
是要被選擇當奧許維茲集中營的女王,還是要成為在地道中清洗身體的王?

母親說,不知道曾經的猶太鄰居們是否就在一牆之隔;
夫人說,這牆內天堂花園的植栽和涼亭都是我設計的;
丈夫說,我從來沒有想過,妳會不願意跟我一起離開…

在看到新的焚化爐設計圖時我冷靜的就猶如看著一份圖資一樣。
只見畫面中的工程師在攤開的設計圖上介紹著焚化爐的運作原理,刻意淡化了隨意但卻仔細的特別強調工作效率,用最通俗的語言但不帶任何殺戮字樣與情緒,把焚燒、冷卻與排煙等功能運作方式解釋得清清楚楚。

這是我第一次因為聽得懂德文而對自己的冷靜感到脊背發涼的毛骨悚然;
而且,這段對話自然的不像演員演出來的,就像我們尋常不過的產品介紹…

只是這毛骨悚然沒有持續太久,畢竟看著孩子們因在流著人體組織中的河水中嬉戲而被抓回去洗澡時深刻的驚嚇,卻讓我不得不聯想到地球另一端那條承載著一整個文明和生老病死的恆河母親。

或許只有當這種兩極化的衝突發生在自身利益上時,
才會使得虛假的底線不過只是雙重標準的模稜兩可。


"歷史是一個螺旋" (Das Geschichte ist eine Spirale)


當煙囪開始閃著橘紅色的火光揚起了灰,兩個母親掙扎著深沈的無奈。
女王的母親壓抑的透過窗簾看著眼前的一切不思議,留信悄然離開;
女孩的母親嗅到異味時忙裡忙外的收衣服關窗,繼續為了生活生存。
就算她們仍有著最後的人性,卻有著截然不同的選擇。

「我從來都希望我的祖父是個曾被關進監獄的社民黨人。」
Höss 的孫子 Rainer 在接受訪問時說過這麼一句話。
他沒有選擇權的成為了戰犯頭子之一的孫子,背負著這個姓氏的枷鎖卻無從逃脫。他嘗試著尋找著自己的過往:毫無聯繫的父親、長期酗酒早年過世的叔叔、曾在美國猶太精品服飾工作卻飽受癌症之苦的阿姨…
但就如同同為納粹黨衛軍後代的席拉赫 (Ferdinand von Schirach) 曾說的: 我曾經嘗試著了解那個時代的機制,但是歷史學家試圖解釋的東西在我祖父身上卻毫無用處。

「或許這是歷史,但我不會少愛我的父親任何一分一毫!」
在女兒 Ingebrigitt 的記憶中缺少了高牆後的任何認知,更沒有種族消滅和人性屏棄的意識;或許是當時她真的還小,或許是她認知中築起了高牆,也或許是因為英軍的粗魯和恐嚇對待,更或許是因為她父親盡責地扮演著有著光環的理想父親角色:熱愛自然和動植物、尊秩序守禮節、崇尚著明顯道德價值且帶有強迫症的內向,甚至會因為孩子的態度而生氣。
但真相帶來的負罪感就如同從心窩處放血一樣的窒息,她工作的猶太精品店老闆一句「Brigitte,當時的妳只是個無能為力的孩子,但妳必須接受這曾經的存在。」把她從父親的陰影中拽出來救贖,讓她的心重新攤在光明之下。


最終電影結束前,盤旋的樓梯旁站著 Höss ,長廊連結著過去與未來。

那股「性質一般,絕非惡意 (durchschnittlich geartet, keineswegs bösartig) 」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泛起了我一陣些許的反胃:

所有的過去與歷史其實並沒有消逝,那曾經存在的每個瞬間,都是永恆…


"勞動換取自由" (Arbeit macht Frei)


2009 年的一個夏末初秋日,當時還在德國念書的我買了張巴伐利亞邦票 (Bayern Ticket) ,踏上了一段單程近三個半小時的火車旅程。
直到我站在 KZ Dachau 大門前時,我深吸了一口氣卻抑制不住激動與顫抖:
到了

在這個由納粹軍團建造的第一座集中營外有著遺留下的鐵軌和月台痕跡;
隔絕自由空氣的鐵欄門內只剩下大片空曠的集合場和供參觀的硬體建築。
整個 KZ Dachau 的開放區域遍佈著一種冰冷的灰色調,陰暗與單調的只剩下遊客來往的步伐。

在這個不是滅絕營 (Vernichtungslager) 的勞動集中營裡面,無論是以勞動換取自由還是以殺戮換取假期,都是無法被抹去的血淋淋。

決定不租借導覽的我,想要在沒有任何影響因子存在的情況下,踏過逾 20萬生靈走過的路去嚐一嚐那種絕望的心碎。

但當我走進不同的禮拜堂中看著木條的溫暖、水泥塊的冰冷、靜默的石塊與荊棘鐵條上的大衛之星時,突然覺得人類存在的荒謬至極…


…在民族與種族主義的極端與極致前,我們是否可能放過彼此的立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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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 BY-NC-ND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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