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历史版本和 IPFS 入口查阅区,回到作品页
蕭雲
IPFS 指纹 这是什么

作品指纹

中大學生報:我哋都未放棄

蕭雲
·
·
訪問系列之二(共同作者:K 同學)
中大突然於 2021.12.24 清晨移走民主女神像,師生相繼到遺址悼念聲討。

弁言

誠如姜濤在《鏡中鏡》唱道「幾多 like 數先算應得」,從少得可憐的 like 數可見,幾乎沒人在意學生報的特立獨行。

學生報兩名成員「輕津」和「秋達」披露,正是由於他們反對,議案才沒有採納「解散」,通過的只是「總辭」。然而代表會使用中大學生會帳號自行宣布「解散」,他們無從阻止。

中大學生報社門口

中大學生會和學生報都在范克廉樓,地下的會址已人去樓空,三樓的報社卻整整齊齊,完全沒有收拾。訪問時學生報尚未得知校方將收回所有學生會室,沒人告訴他們,筆者是首個轉告。

自從「朔夜」受壓請辭,「中央三莊」(幹事會、學生報、校園電台)只剩下學生報和校園電台由全校學生選出。「秋達」難掩不滿:「點解有啲嘢我哋反而唔知呢?」

另一成員「輕津」解釋,他們在會議「拗左好耐先拗到」議案由「解散」變為「總辭」。「我哋接受總辭,但去到公布唔係。」

初時學生報甚為擔心訪問,因為不想再被扭曲為「內鬥」。

「冇人唔俾走。」學生報強調並非針對代表會,而是「解散」的代價必然是學生報陪葬。但媒體和網民的風向卻詮釋為「學生報 vs 代表會」、「左膠莊 vs 本土莊」、「撐唔撐周保松」。

中大學生會蘊釀「解散」,主因是港大的遭遇令學生心寒。秋達憶述當時「氛圍好潰散」,倉促的議程根本不容充分討論。他記得有代表會成員來到會議才脫口而出:「吓原來今日傾解散架?」

而且當日會議本已事先發放 mass email 歡迎所有學生參加,但有學生上門時卻被拒入內。

會上代表會傾向「解散」,但學生報一直爭持。代表會建議可選擇「杯葛」,但學生報知道一旦離場,議程就會由「解散」主導。

最後代表會接納學生報意願,將議案改為「代表會全體代表請辭,中大學生會即時停止運作」。當日有 27 人投票, 5 人投棄權票(3 票學生報、1 票校園電台、1 票上屆學生會),以 22:5 通過「總辭」議案。

輕津堅稱在 10.07 上午十點左右,才收到代表會傳來「散解」聲明的草稿,稍後 11:30 中大學生會的帳號便宣布「散解」,她無從阻撓質詢。「個 Account 唔屬於我哋,可以做咩呀,率先踢爆?最後決定權喺佢哋手上。」

代表會則堅稱已在昨晚深夜送達草稿,但沒收到回覆。由於 Signal 有功能自動刪除記錄,這宗公案永遠無法水落石出,只能以「所見異辭」告終。

後來輕津詢問代表會,她憶述對方回應「咁寫易明啲」,而且「唔講解散 get rid 唔到風險。」

秋達認為事已至此不宜再計較對錯,問題是出於「小圈子」制度,結果其實無可避免,何去何從更加重要。

然而中大教授周保松質疑「解散」違憲,卻掀起另一場風波。學生報既不同意主流輿情,也不同意周保松。

首先他們澄清雙方從未「夾」過。秋達形容「周生好重視過去,但我哋 care 未來。OK 未解散,what's next,呢個先係我哋一路以嚟最大 concern。」輕津也說:「我哋需要嘅唔係拗啱定錯,最需要嘅係行動。」

外人難以理解學生報的訴求,他們最在乎的不是「違憲」,而是學生會成立的原意。

「民主嘅具體化就係章,但唔代表民主一路嘅具體化都係章。」他們不止想保住學生會,更不滿過往制度根本不夠民主。「學生會架構好脆弱,俾學校推一推就冧晒。」

不過學生報亦不滿「十字架」等說法「spin 咗另一方向」。由於不少人視周保松為「左膠」,而學生代表的政治光譜多屬本土,「違憲」與否的問題演變為抨撃周保松不體恤學生。

學生報說不該標榜誰背負「十字架」,「而家十字架擺喺地下,無人想孭,我哋好 aware 自己孭唔起。」唯有大家肯「一齊孭」,「十字架」才抬得起來。

由他們出聲或可超越「十字架」等要求。他們最想公眾知道的,不是「解散」與否的爭拗,而是「我哋都未放棄。」

「責任唔係由幾個特別勁或特別英雄嘅人去孭,而係每個中大人都有責任去關心去 involve。除非你認為大學係消費嘅平台,買一張證書就走。」

他們質疑校方選擇地和若干學生「傾好晒」,最後才知會抗拒妥協的學生報,由是出現「解散」的羅生門。輕津解釋校方的慣常手法:「每次都係搵幾個代表去傾,傾完之後通知你。你有咩意見就話考慮吓,其實最後都無採納。」

儘管學生報力圖恢復(cutt.ly/2Sw38OU),但從 like 數可見少數的堅持幾乎無人在乎。當大部分人都已接受現實,還追求更多民主是否過於理想主義?

學生報不以為然,對秋達而言「理想主義」就是「當大家絕望嘅時候有人肯去諗出路」。

「我哋唔認命嘛。理想係一個藍圖,仲係藍圖嘅時候無可避免係理想主義,大家一定會 blame 唔可以成真。但如果大家都唔夠膽想像民主,我必須問你真係追求緊民主咩?連民主嘅具體想像都唔敢提。」

輕津接著問:「問題係學生本身冷感,定係政治令佢哋冷感?佢哋唔 aware 就係我哋嘅 care。我哋覺得要講出嚟,先可以想像有幾多人 care。」秋達補充:「我哋想喺重建嘅過程中學生有 say,而學生有 say 嘅前提係學生要 aware 自己原來有 say 囉。」

秋達始終不甘:「我唔想民主變成一個夢想。民主果種自我實踐,自我賦權,自己掌握自己命運,唔係想像就得㗎嘛,想像之後要做。喺實踐中先會見到一個唔係屬於夢想嘅民主。」

學生報期望改革學生會架構,建立一個堅實的民主制度,「落番每個學生身上」,只有當同學都願意分擔,不再集中於少數學生,校方既要向全體學生交代,也無從向個別學生下手。

他們洞察校方是利用體制的缺口,向若干代表軟硬兼施。唯有當全校學生都願意承擔責任、攤分風險,即使若干代表受到威迫,也只能無奈地答「我哋無咁嘅權力。」

最近校方已通知學生報也要「交鎖匙」,他們不但沒有「交吉」,而且繼續搵「下莊」,仍然有十多名同學前來「傾莊」。

「媒體唔一定需要間房,冇咗間房都會繼續,不過呢間房始終有歷史。」他們也曾到樓下學生會址搶救文獻,如數家珍點出部分簡體字書是由中國政府所贈,扉頁印有「广东省纪念辛亥革命七十周年筹备委员会办公室赠阅」。

因為中大學生會一直批判港英殖民統治,中共一直有意拉攏,直到六四屠城才誓不兩立分道揚鑣。學生會址另一珍貴文獻,就是《號外》雜誌的〈血洗京城特刊〉,從當年照片可見,原來三十多年前上街的市民,已在遊行隊伍樹起黑色旗幟。

現在校方趁學生會已經「解散」,要求九大書院、各學科系會、各活動屬會都要「Reg Soc」,既要刪去「中大學生會」名號,亦要改由學生事務處(OSA)接管。問題不但在於名份,過去給予學生會的資料亦須轉交校方。

九大書院各有選擇,聯合書院學生會宣布解散、善衡書院學生會宣布總辭(cutt.ly/cScQoOjcutt.ly/gScQfug)。餘下學生報依然奉「中大學生會」為「正朔」。

學生報說「Reg Soc」與否取決於下莊,據悉兩代同心都傾向堅守。他們想過最壞的打算,一旦校方收回報社,不再批出撥款,甚至不許再用《中大學生報》的名號,就會改名在網上出版比如《馬料水報》,輕津戲稱為「打游撃」。

現在學生報有更多英文報道,事緣國際生和陸生的事務一直由 OSA 管理,「Reg Soc」正欲使本地生與之等齊,同樣受控。學生報致力與他們溝通,避免分化之餘亦一起擺脫桎梏,比如宿位分配的問題。

同時學生報亦加入中大學生議政平台(cutt.ly/wOq78Cpcutt.ly/WPYOWv4),學生報強調平台並非大台,他們只是其中一員,正聯繫各書院各系會各學會與校友,一起籌謀出路。

「靠我哋幾丁友重建唔到,所以想叫大家過嚟傾。唔好咁快接受 OSA,應該由學生一齊決定。」

* * * * *

圖輯

學生報社一切依舊,完全沒有準備交出會室。
學生會址保存不少珍貴文獻,其中之一就是《號外》雜誌的〈血洗京城特刊〉。
〈血洗京城特刊〉內附多張罕見照片,包括 1989 年六月四日數以萬計港人參與「黑色大遊行」。
2020.11.09 中大學生於校內遊行,隨後多人被捕。
中大突然於 2021.12.24 清晨移走民主女神像,師生相繼到遺址悼念聲討。
中大突然於 2021.12.24 清晨移走民主女神像,師生相繼到遺址悼念聲討。
中大突然於 2021.12.24 清晨移走民主女神像,師生相繼到遺址悼念聲討。
中大突然於 2021.12.24 清晨移走民主女神像,師生相繼到遺址悼念聲討。
中大突然於 2021.12.24 清晨移走民主女神像,師生相繼到遺址悼念聲討。圖中歌詞乃新亞書院校歌。
中大突然於 2021.12.24 清晨移走民主女神像,師生相繼到遺址悼念聲討。部分感言顯然出自陸生之手。
中大突然於 2021.12.24 清晨移走民主女神像,師生相繼到遺址悼念聲討。圖為「輕津」背影。
沒人清楚中大學生會的未來何去何從,但倘若還有《中大一百年》,這宗公案必會載入書中。

(訪問系列是「K 同學」與筆者的合力成果。所有照片皆由筆者拍攝。)

CC BY-NC-ND 2.0 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