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小說】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就離開時間#3
「其實沒什麼好哭的對嗎?/人總會學著在孤單裡長大」
廖文強的歌聲從Spotify,桌上的微星商務機裡心碎地傳來,李瑀靜靜看著麥片粥發呆。
早餐一如既往吃不下,但今天意外睡了有三小時以上,精神非常好。
打開平台要發文章,發現之前嵌入失敗的圖片依然破圖,但是重新插入卻顯示成功。
「你知道/總會有人在遠方/等著你回家」
廖文強唱完了,李瑀沒有哭。哭不出來,其實。
「——猜想你會怎麼去開啟每天的生活」,居然是跟吳汶芳唱嗎?好驚訝。
吳汶芳轉型當辣妹,被罵得好嚴重。地球很危險,還是早點回火星去吧。
想要屏蔽所有干擾源,把臉書推特等全部關閉刪除封鎖;通知不亮,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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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了療癒寵物,彌補租屋處不能養貓的遺憾。因為養寵物所以進了Discord同好群,接收一些系統更新和通知的重大訊息。
不知道為什麼被奇怪的人盯上,被私訊騷擾。
不知道為什麼三天兩頭就會發現自己被Tag,而且找不到源頭。
雖然喜歡裡面一些可愛無厘頭的人,卻因為要使用英文、每個人個性毛很多,感覺傷人、被傷害很容易發生。
大家雖然都直接講,她也小心翼翼地閱讀自介,避免發語詞和稱謂的錯誤,卻還是能總是做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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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買了Nitro加速器,被送了一個奈米人第一人稱射擊遊戲的禮包。說玩不了CS的室友幫她通關教程,用不了多久就殺紅眼,根本沒在3D暈。
「處刑預備」。
李瑀以為她看錯。
這是行刑式槍決的觸發按鈕嗎?
室友很乾脆地走過去按下按鈕,奈米人被深深砍了一刀;再用力拔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碎掉了。
很久沒看劇情的劇情控李瑀,並沒有跳過任何對話。
奈米人碎掉蒸發的時候,她頭很痛、心臟也很痛;很想吐,不知道如何言語。
她詢問室友,可不可以無視行刑的指令?
室友知道她的狀況,有些尷尬了,於是忽略指令,用手槍慢慢擊殺;發現很浪費時間又不科學,就維持原本的行刑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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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瑀覺得,玩電玩的小孩子不會變壞,變壞的是大人呀。
不管是鄭捷、《我們與惡的距離》還是其他。玩電動的小孩子如果變壞了,也是變成大人呀。
「會變壞的,玩這個遊戲的人。」
李瑀哭喪著臉對室友說。
「我一直都不敢玩這種射擊遊戲。我討厭被追,也不喜歡殺人;說到底,殭屍也是人變的不是嗎?」
大學的時候李瑀學過中西殭屍的差異和緣起。
西方的殭屍來自奴隸文化鮮明的一圈。
當時被抓去做糖廠工人的黑人,被從家鄉像動物一樣丟上船載到陌生的大陸,之後就是無窮盡的工作、被當成畜牲對待。
那些來自遙遠黑暗大陸的人民,有自己的信仰;即便是基督教義中的異端,他們似乎對「萬物有靈」一事深信不疑。
也就是所謂的薩滿信仰。
信仰中,自殺的人會下地獄受永世的折磨,無法再入輪迴、無法解脫。這也是東方、亞洲文化光譜中明顯的暴力的一環。
在亞洲、台灣,自殺的人會永世不得超生。
李瑀聽過一種說法:自殺的人只能永遠重複生前的最後一個動作。
所以如果你選擇跳樓,那你就會永生永世重複跳樓的動作。
如果是靈感比較強烈的人,遠遠就會看到一個人,無窮盡地重複跳樓的動作。
人對自殺的執念和歧視,是非常可怕的。
自殺代表的是懦弱與對生活的無能。
薩滿信仰、黑人,還記得嗎?
信仰深厚,不願違背的他們,既然被帶離母親的大陸,飽受折磨,卻還要備受這種莫須有的指控嗎?
他們走進製糖廠附近的森林,從炎熱、隨時都會被機器輾斷的地獄,進入新的地獄。心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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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目漱石的小說,〈心〉,裡面,有一個老師的腳色,曾經對學生說:「我想要做的,不過是傳遞『心的悸動』罷了。」
「將心臟的鼓動,透過一個顫動,傳往另一個心軀,這就是我想做的事。」
李瑀有買夏目漱石的《我是貓》,純粹是因為被封面燒到、大學裡面的敦煌書局有打折,有貓。
即便如此,白開水文豪夏目漱石的口味真的太淡,連可以看《Hibana-火花》、沉迷於喜劇演員的人生悲喜,與這篇迷人的芥川獎作品沉默對話的李瑀,一下子都有點吃不消。
「這麼無聊的東西,你怎麼看得下去?」
姊姊看《紙牌屋》,機槍掃射的聲音不絕於耳。姊姊下班消遣的方式大抵如此,也沒人可以克制她。
李瑀也沒特別想管。
她跟著看了一點,覺得滿好看的,但真的很吵。
所以爸爸生氣、姊姊生氣,她夾在中間當一個安靜的大石頭,幫忙傳話,毫無怨言。
「你就只是在看別人聊天,這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因為這就是生活啊。」
「你自己不會聊天、你不會生活嗎?」
那《紙牌屋》又好看在哪?
你自己不會保護國家,你自己不會搶銀行嗎?
喔,對,你只會傷害別人、搶自己的錢。抱歉。
李瑀看著虛空發呆,電視必須要讓給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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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一天清早,她去看了期待很久的《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
柳樂優彌真的演得相當出色,看得出來在後面《寬鬆世代又如何》裡面成熟俗濫的影子。
是用Netflix看的。
姐姐從廚房浮了出來,又是一樣的口吻。
「你幹嘛一大早看這種東西。有病啊。」
由於姊姊講的話實在太骯髒,李瑀也懶得解釋,就應了一兩句,總之堅持著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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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被塞在行李箱裡,去看海了。
而那些無人知曉的棄童,就住在都市裡的角落,你我的左右。
是枝裕和有點太過分。太真實了。
很安靜,很平靜啊,如此沉悶,卻是事實,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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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瑀的神經漸漸變鈍,她開始不想講話。沒有人可以理解;大家都喜歡說話,她也聽得了,那就繼續當石頭。
體驗完人生,就會被送回去了。賈寶玉,石頭。補天上的漏洞的冗員。毫無價值,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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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瑀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地球人。
她覺得她是受國家之託,來地球進行實境體驗。就像《楚門秀》一樣。
李瑀的生活毫無隱私與真實可言。
大一的時候,她不小心嘴巴破洞,跟一個學長講了這件事情/秘密。
學長後來傳訊息跟她說:「覺得你很像泡泡,很夢幻。」
李瑀很痛苦,後來就很討厭那個人。
李瑀想,你怎麼可以對一個害怕漂走消失、又無家可歸的人,講這種吹彈可破的玩笑呢。
即使不是玩笑,也很過分。
李瑀越趨安靜,卻無法離開人際關係。
她進不了山,脫不了社會的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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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會找她,但也不是真的關心她。
即便手機關機,也可能被報失蹤人口。
想要遷戶籍,也必須拿到稅務證明。
李瑀傷痕累累,搬到陌生的新居,建立心的關係。
新的關係,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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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是來自冥王星的血肉,她多想就此消失。
如果他們一開始就沒打算接她回去,就不應該騙她讓她來。
如果、如果。
「而我是來自你們的血肉」
持修不能剪頭髮,阿妹會吵。
好累。李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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