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手作坊·从手工艺劳动中感受时间
在喜洲行走,穿行在不同的文化体验中心,路途中反复出现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我并未看过这部电视剧,搜索得知这是一部在大理剑川等地取景拍摄主打治愈的电视剧,剧集有着相当的热度,跟着取景地打卡也成为大理旅行某种限定时期内的流行。
展馆、店铺门口都有着与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相关的醒目宣传,但走到展馆室与手作店铺室内才能从小巧的导览册里看到与在地手工艺文化的介绍文本。两者显然不是竞争关系,但不免在我心中形成了一种在大众魅力指数下的对比,清晰地感到〈本地非遗文化〉作为旅行吸引力在〈大众流行文化〉面前依然处于这般弱势的一方。那我们可以从这样的现状中,多说一些什么,再多做一些什么呢?
我在喜洲本地两处非遗传承人所处的民艺场所做了详细地图像采集及现场观察记录:一是大理芸作·白族银绣工作坊,二是匠志集的民艺中心。
在两个场所中,我采集影像资料的同时也把目光放在在场的游客身上,观察游客观众在场所内观展及与环境交互的状态,思考“文化展馆”“非遗场所”对旅行者、游客的意义,“游客为什么愿意到这里来?”“在旅途中加入文化展馆,游客作为展览观众能够得到的是什么?”,以及在一路行程中我持续携带的与“传统手工艺的文化语境在不同场景是如何变化的? ”等相关的问题。
在文章(上)的篇章中,我先写在芸作绣坊里的观察探访与思考。
大理芸作·白族银绣工作坊
“大理芸作·白族银绣工作坊”是白族刺绣非遗传承人杨美池在大理市喜洲镇周城成立的,工作坊生产、销售白族绣品同时也开设工作坊教授白族刺绣与扎染工艺,芸作绣坊业为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提供了剧中白族服饰和刺绣。
芸作绣坊给我的初印象是舒适且漂亮的。
显然精心布置过的空间中,木质结构建筑与四方庭院被正午的阳光落满,有着平和的氛围与意境,是很适宜开展文化工作坊体验的场景,白族刺绣的展览空间便设置在围绕院子四周的房间内。
先是传统刺绣展厅。
在传统展厅内,墙上悬挂着琳琅满目的手绣品,崭新的居多,也有部分使用痕迹明显的。墙壁以类目划分,有“白族绣品”“白族小裹背(背儿带)”“白族服饰”“童年记忆”几个区域,介绍文本被印制在金色反光版面上,这样的方式与入口处立牌也透露着些许过去时代的印记。
传统展厅空间虽小,但根据绣品做出了区域划分并印制与之相应的文本介绍,空间内部有着挑花绣、平绣、打籽绣、盘金绣等白族刺绣针法的物件展示,多固定于墙面上展示,下方则是待出售的绣制商品,白族民族帽饰居多。
墙面上“白族小裹背(背儿带)区域。
展览空间裹背区域墙面上布陈的是崭新未使用过的新背儿带,在展陈下方的架子上存放着其它工艺精湛作为商品待售的手绣背儿带,都保存在塑胶包装内。
问询得知手工背儿带相较其他物件销售情况并不好,也与杨阿姨聊了聊手绣背儿带的使用现状,得到的回答与我在古城拜访手绣师傅得到的答案相似。她们都提到现在基本上很难在街上看到还在使用中的老手工背儿带了,具有收藏价值的更是少见,“好的那种老背儿带,要去找的,人家都不拿出来用了嘛,收起来了,用了坏了就没的了”杨阿姨说。
很多年轻人组建的新时代家庭不再选择使用背儿带,而还在使用背儿带的家庭都会选择能在集市和店铺买到的机绣款式,它们方便买到、又便宜、又能随意清洗、用旧用坏也不会心痛,能够随意更换新的.....接连的缘由每个字都有其道理,从现实角度我甚至找不到可以反驳这般变化的理由,时代中的变化就是这样合情理地到来了。
“手工背儿带顺理成章地从现实选项中退场,成为收藏也走入博物馆,但其手工技艺与情感记忆作为人类文化资产还在延续,这就是我们继续了解下去并把故事讲好的理由。”我晚上回到住处在笔记中写下。
在传统刺绣展厅的隔壁是白族婚房的区域,对传统婚房进行了还原布置。
来到二楼。
建筑的二楼主要是绣娘师傅们绣制工作的场所,看到绣娘师傅们坐在一起在绣制手工工作的同时聊着天,虽是白语我听不懂大半,但还是被现场传递出的平和氛围所打动。这或许就是手工艺的魅力,仅仅只是存在于现场,观看她人的手工劳动时感受到时间流逝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能感到不可言喻的触动。
此外二楼也有着部分白族外其它民族的老绣布、绣品的展示,为整个墙面的简单展陈,介绍文本“各民族刺绣展厅”。
整体看来,一楼的展厅布置有着绣法丰富的物件呈现,也有着依据区域划分的介绍文本,但却不免从文本介绍及展陈都能感受到一定的时代感,回想展陈空间内,如果再有精品手绣老物件的展出与更符合发展需求的绣品脉络介绍便会更好。但这毕竟是私人场所,在提出尽善尽美期望前,一定先是要鼓励其存在。
而我在芸作写下的问题是,“会远道而来到展厅中仔细观览绣品与介绍的游客或观众在哪里?”
回到让我产生问题的开始。
走到庭院中,入眼帘的便是正在拍摄写真的身着白族服饰的女性与在指挥动作的摄影师,庭院中心就是写真拍摄的地点,周围则有着与民族传统氛围相关的拍摄置景,也有能手持的小道具,工作人员在来回走动着打光、换道具。
“民族风写真”的现场让场所充满了现实感,此前我对手绣坊的一种预设是在旅游旺季的庭院中,有着忙碌的女性师傅们在亲身教授绣制,旁边围着来体验工作坊或参观展览的旅客们。可见与现实相较,我的预设似乎充斥着某种天真,而使我产生此预设的来源便是“民族绣坊”“非遗体验”相关文章报道中视角相似的配图们。如此想来,当在写作民族非遗文化的文章时,我们需要做到跳脱出置景般的拍摄及单一的叙述视角,增加实地观察并发现实际问题,而不再是执着于呈现与现实相隔的天真。
回到绣坊本身。
吸引我到这里的便是它所提供的刺绣工作坊体验,我好奇有多少旅客来到地学习?
便问起刺绣工作坊人数与频次,杨阿姨回答说现在报的人确实不多,因为一次体验时间要的太久了。当我怀着“会不会要一周?”的心情问到要多久时,得到的答案却是“要两三个小时,所以很多人觉得难,觉得没时间来做这个”。我震惊于得到的回答,同时也想起在来的路上经过的扎染体验店铺,招揽生意的人同我说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拿到手,衣服丝巾都有。
问题写进了我的笔记里,
“作为旅客的我们,留给地方文化体验的耐心有多少?”
“两三个小时对于普通人一趟旅行中的文化体验来说,是奢侈的时间长度吗?”
离开芸作绣坊时,我看见庭院的缝纫机旁的椅子终于有人落座,身着白族民族服饰的女生双手搭在缝纫机上,一旁的摄影师说着“好”并按下快门。
有没有可能会有某天,来做刺绣工作坊的人多于仅仅来拍写真的人,拍写真的时长可以留些在布上,庭院里的摄像头也能够对准的是在真实缝纫的时刻。
我期待着这样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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