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連續工作了幾天,W倒在床上,滑著手機,應該很快的可以好好睡上一覺,可是他翻來覆去。
「阿你不會去跟他說嗎?」
「過來!」
「我叫你過來!」
凌晨的街道還是有人在喧囂。在中永和,這種事情見怪不怪,如此安靜的時刻,每一串聲音都像是在曠野中放聲大叫一樣,也不知從哪反射來,就是反射到W的耳中,擊打著他的腦袋。
他放下手機,反正這副疲倦卻又不肯好好睡一覺的軀殼沒有要原諒W的意思,乾脆聽一聽外面在幹嘛。
「為什麼要逼我?」
雖然外面的人是竭力嘶吼,但是有許多斷句、字詞是聽不懂的。他們完全無視十點過後不能製造噪音的規定,鬼哭神嚎。
「對,我就是自私,我就是沒在考慮你!」
接著出現一串物體碰撞後倒地的聲音,還有掉到柏油路上的那種不太清脆卻感受得到物體結構受到損傷的悶響。
他們開始搬動一些東西,推倒一些東西,奔跑,急停,丟擲,拿起一些東西用力敲打。敲打著車窗,敲打著機車座墊,敲打著路燈,敲打著樹幹。
「出來,給我出來!」
他們開始挨家挨戶敲打門鎖和鐵門。門的防盜機制太過安全的話,他們直接把鐵窗打爛,然後闖進其他人的家裡,製造出爭執、恐慌的那種尖叫,隨後安靜片刻,便傳來把東西丟進大水溝的那種落水聲跟漣漪的延續。
緊接著是下一門戶。
沒有人被吵醒。
這時輪到W的家門。他不敢回應,打算拿起手機報警卻找不到該死的手機。
敲打著鐵門的迴響一次、一次的導入W的房間,震動著玻璃、窗戶、牆壁和床,但是他們沒有闖進來,但W的床也被這樣的迴響搖晃著。
急促的腳步踏在介於一樓和二樓的鐵皮上,他們沿路打爛了看到的鐵窗,白鐵扭曲變形,碎裂不堪,他們卻沒有直接進來W的房子,而是繼續尋找其他可以敲打的東西,不斷地打、不斷地敲、不斷地製造那種迴響。
腦神經也許錯位了,W眼前一黑,放聲大叫,瘋狂地捶著牆壁,深藍色的牆壁卻無動於衷。幾次之後,W的手已經毫無感覺,然後,他換用額頭,再一次這樣的循環。
眼前慢慢浮現牆壁的景象。他涼涼的。
那些迴響也不再,在鐵皮上的腳步緩緩地離去。W又倒在床上,他感到非常疲倦,閉上雙眼,上半身的疼痛襲來。他想洗把臉,洗去淚水,好好睡一覺。
甫起身,兩個人在W的面前,W還來不及反應,就感受到脖子上溫熱的手掌和被揪起的頭髮,接著眼睜睜看著深藍色牆壁上的痕跡,便一頭撞上。
在昏沈當中,他的吉他、他的書桌,他的電腦,他的印表機⋯⋯那兩個人將這些東西砸在那片深藍色牆壁上,把所有的玻璃、鐵框、窗戶都破壞無遺。
直到失去意識之前,W的房間裡都還是那兩個人敲打著所有物體的,在W腦袋裡震動著的那些聲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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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看到幾個人在我的房間徘徊,沒有說話。他們到底長什麼樣子我說不上來,可是他們黑黑的,安安靜靜的,看著我。
其中一個拿著刀子刺向自己,另一個一顆一顆地將藥丸吞下肚,還有一個的脖子鎖著一條繩索,還有一個已經倒在地上。可是他們都看著我。
我正在抵抗加入他們。或許是因為將力氣都用在抵抗他們,所以我這幾個月都非常的疲倦,不想說話,步履蹣跚。
他們沒有對我提出邀約,可是,維持意志力與意識非常痛苦,非常疲倦。
請提醒我每天都要上臉書罵幾聲幹,跟大家要錢。如果兩三天都沒有,請幹這個世界。
不管我活著還是死了,你都還有機會帶包菸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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