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性”的根源--如何推倒大陆人心中那堵墙（4. 功利主义的囚徒）

前面两节探讨了支性的表象以及造成这种表象的心理与文化因素，然而沟通障碍并非不可突破，地大物博的中国自古以来就不乏聪明、努力、天赋以及幸运的人，占有任何一点都能突破跨文化交流中的隐形屏障，更何况对方还有许多精通中国文化的中国通。既然非交流障碍，那么支性的本质又是什么呢？为什么某些穷人社区和前共产主义国家的人也充满支性？支性如何产生，又有什么致命缺陷？这一节将进行探讨。

支性作为一种行为模式，不仅来自沟通习惯，还源自更深层次的功利主义Utilitarianism哲学。可惜无数中国人并不知道自己和周围的人一直受功利主义哲学支配。列举几个司空见惯的“支性”的行为模式：1）不认真、马马虎虎、凑合将就、不求甚解；2）自私自利、鼠目寸光、小农思维；3）窝里斗、内斗内行、外斗外行；4）不诚信、习惯性撒谎、耍小聪明；5）软骨症、其软怕硬、缺乏独立、依赖性强。

最近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是武汉敲锣女，该女士因母亲染武汉肺炎无法被医院收治而在阳台敲锣，受到包括方方在内的自由派网民转发关注，武汉政府因舆论压力而给予其母特殊待遇，排床位后康复出院，然而该女士最近却恩将仇报的责怪方方拖她下水。显然，她也都看出了围攻方方的那些人背后有党和政府撑腰。除了这种典型的自私，不诚信也司空见惯。在我给小二的第二封信中列举了许多不诚信的行为，这些在中国无人觉得不妥。中美贸易战西方指控中国偷窃西方技术和商业机密的行为更是从国家到个人的标准发展路径。窝里斗更是家常便饭，小二背后捅我刀子的事情干了不少，一会儿指控我乱封禁、一会儿指控我小号海、一会儿指控我放置跟踪码、一会儿请救兵到2049骂我，这些其实就是嫉妒心和虚荣心作祟，所谓宁作鸡头不为凤尾。小二马马虎虎不认真的习惯导致他直接被抓，这一点2049bbs备份站的作者已经提供了详细分解。

当今中国互联网市场的方方面面：知识付费、直播经济、微信公众号、打折促销、假冒伪劣货的流行都是不求甚解、依赖性强、贪小便宜等心态的体现。再以我曾搞的品葱学院（现收录于达摩俱乐部）为例，虽然搜集了很多政治学、社会学、传播学、信息安全、组织与活动的基础资料，但真正去读去学过的人恐怕不到十分之一。要知道，市面上那些鸡汤网文、知乎高赞答案、podcast、以及逻辑思维之类的知识付费产品，根本达不到传授足够用于实战的本领，最多让你在朋友面前装装逼罢了。先进国家和地区的中学通识课、本科层次的专业基础教材所获得的知识才能够让人摆脱韭菜命运，让人拥有理解政治，避免被媒体忽悠，组织或维护社群或政党，维护自己的权利等公民该有的素质。

对强人和英雄的膜拜，也是依赖、懒惰、贪小便宜的体现。一个正常的社群，每个人都应该是积极贡献自己所长的主人公，而不该把一切推给一两个英雄。自己不关心社区事务，凡事指望别人来帮自己思考作决策，出了事只知道怪英雄不行。这种搭便车心态、贪小便宜的心态的人多了，这个群体注定只能是一盘散沙、逆向淘汰，最终只能靠黑社会模式来管理，回归奴役。

需要强调的是，前面列出的所有支性症状，绝对不是因为人不够理性，恰恰相反，所有这些支性都是理性决策的体现。 中国知识分子从新文化运动起提倡德先生、赛先生无疑将理性的重要性捧上神坛。小二也非常鄙视宗教、言必称理性和科学。然而所谓的支性恰恰是理性决策的结果。我非常喜欢Matters用户张仪所写的《中国人的囚徒困境》系列文章，因为其标题便直指问题核心。

经典的囚徒困境如下：
警方逮捕甲、乙两名嫌疑犯，但没有足够证据指控二人有罪。于是警方分开囚禁嫌疑犯，分别和二人见面，并向双方提供以下相同的选择：
若一人认罪并作证检控对方（相关术语称“背叛”对方），而对方保持沉默，此人将即时获释，沉默者将判监10年。
若二人都保持沉默（相关术语称互相“合作”），则二人同样判监半年。
若二人都互相检举（互相“背叛”），则二人同样判监5年。
用表格概述如下：

对于甲或乙而言，在不知道对方会作何选择的情况下（五五开），选择合作的平均结果是服刑5.5年，选择背叛的平均结果是服刑2.5年。所以二人的理性思考都会得出相同的结论——选择背叛。这场博弈中唯一可能达到的纳什均衡，就是双方参与者都背叛对方，结果二人同样服刑5年。显然，理性决策虽然对个人而言是最优决策，但远非真正的集体最优解（即，两人都选择非理性的合作）。

是的，支性的各种表现，鲁迅笔下中国人的各种劣根性，其实都是理性决策的结果，可惜也正是这种理性思考的结果让中国人无法摆脱囚徒困境，组成了一个人人互害的社会。抄袭、假冒伪劣、出卖拯救自己的英雄、杀鸡取卵、不求甚解、学而优则仕、窝里斗…… 想想，这些行为难道不都是局部的最优决策吗？这些行为不都是对于个人而言利益最大化的理性决策吗？打土豪、分田地，反右迫害知识分子，还有今天小粉红和五毛们对方方、张千帆、茅于轼这样有脊梁的知识分子的围攻，不都是奴隶努力的让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更加牢固的行为吗？

下面我用另一个著名的思想实验:有轨电车难题（英语：Trolley problem）来阐述功利主义者如何作决策，以及如何轻易的操纵功利主义者。

上面的列车失控，即将撞上前面轨道上绑着的5个人，而你可以选择是否搬动身边的操纵杆让列车改变轨道撞上岔路上绑着的那一个人。

对于功利主义者而言，这道题的答案似乎再显然不过：每条人命都是等价的，那么5条人命的价值显然大于1条人命的价值。理性的选择当然是牺牲1个人救5个人。

然而，对于非功利主义者而言答案并非如此。因为如果你不在现场，那么那5个人本来就该死，而岔道上的那1个人本来不该死。被绑在电车默认行驶的轨道上本身就意味着承担大得多的风险，除非岔道上的人自愿牺牲自己拯救另外5人，那么你作为一个外人根本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因此，只要没有征得岔道上那人的同意，你不应该决定牺牲本来不该死的人，这才是正义的。

如果我们把电车难题换成器官移植，那么答案似乎更加显而易见：如果一个社会默许杀掉一个无辜的生命用他的器官去救另外5个人，那么毫无疑问任何人都不想生活在这样一个恐怖的人间地狱。可惜在真实的历史中，人民似乎抵挡不住打土豪、分田地、和平没收资本家产业这类诱惑，而选择与魔鬼交易。毕竟最大化效用这样的原则当然是一条趟过尸山血海追求乌托邦理想的“道路”。

显然，共产主义是理性的，小农思想是理性的，向命运妥协是理性的，随大流是理性的，抄袭剽窃是理性的，把周围人的观点取平均值当作自己的观点是理性的。简而言之支性才是最理性的。坚持正义恰恰是最不理性的，坚持理念恰恰是最傻的，自己搜集资料学习知识深入研究问题获得结论是最不理性的。唐玄奘如果靠时刻计算风险和回报来决策，相信他不会也无法支撑到印度取得真经的。

有人说上面那些是非理性的，要么错误理解人性，要么忽略长远利益，要么处在不完善的社会制度之中。我承认站在上帝视角，即你能准确理解人性，你能预测长远的未来，或者你真的可以构建“无知之幕”，将制度设计者本身的利益与制度脱钩，上面那些自然是非理性。但是站在凡人视角，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脆弱且有限的，我们的知识有限且充满谬误，未来充满不确定性，我们没有对每件事都独立思考的时间精力和意志，人心隔肚皮我们无法判断他人的动机…… 上面的“愚蠢”恰恰是身处有限与谬误中的凡人最理性的选择。

最后，我来揭开如何操纵功利主义者的谜底。功利主义者的决策公式是在自己看得到的选项中挑效用最大的那个，那么要操纵这种决策者其实非常简单。最有效最廉价的方法就是控制你的信息获取，比如我不让你看到/看清自己的最优选项，只让你看到几个最糟糕的选项，你就一定不会选择最优选项，因为你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如果你已经看到了最优选项，那么我只需要让你相信另外一个选项的效用更大，忽悠你恐吓你就能改变你眼里不同选项的效用值。对于非功利主义者而言，这些手法的效果会大打折扣，因为他宁可吃亏也不去选那些烂选项，因为他会主动探索自己的选项而不是用你给他的透镜去看世界。

显然，如果你想脱支，变得更加理性肯定不是正确的方法，单纯的理性只会让你变成功利主义的囚徒，或许你应该思考的是到哪里去寻找那些自我救赎的非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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