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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慮過重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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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父親大人,您一定要好好活著2

思慮過重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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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另一個開端,不會是結束

我一直都離死亡很近很近,在踏入職場的那刻起,接觸死亡便是我的日常。多數的死亡戲碼家人是心機佔百分之90,真心難過跟不捨的是少數,我看過太多在我眼裡對死者來說是悲傷的故事...家人極力的想救回老父親,就算都已經是植物人狀態,手腳末梢缺氧都發紺、皮膚爛成一塊一塊的,壓胸壓到肋骨都斷了,家人依舊還是不停的懇求醫生一定要讓他爸爸活下去,不知情的人看起來覺得這有多溫馨,多無法接受爸爸的離去,但其實只是因為爸爸是領終身俸身分,一旦過世了,一個月4萬多元立刻打水漂、消失無影蹤;也有病人意識清楚的,連死亡的邊都沾不上,一群家屬進來,帶著錄音筆,兩派人馬就在這位意識完全清楚的病人前,爭奪根本還不屬於他們的"遺產"...

師公帶領我們做了很多"法會",其實我也不懂那是幹嘛的,有煮好藥湯的,在媽媽的靈位前鈴鈴鈴的念著我聽不懂的咒文,看著竹竿上綁著白布,上面寫著媽媽的名字,名字前掛著夫姓,人說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唉...倒楣!怎麼連死了都不能自由。一眼瞄到擺在左側的衣物架,擺著盥洗用具跟衣物鞋子,前面鈴鈴鈴咒文還在持續,我低下頭湊過去跟我弟說:你爸有事嗎?連自己的老婆平常穿什麼鞋,他都不知道,這雙一看你媽連穿都沒穿過,一看就是姑姑給她的,還高根的,你媽根本不穿這種...

我永遠離死亡很近,但只侷限在心電圖印出一直線那一刻,現在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工作人員叫我們跪就跪、拜就拜、叩首就叩首。爸爸從頭到尾跟我們沒交集,我們完全就是陌生人,只是聚在同一個地方,做著同樣的事,偶而他會不見,但他也沒說過他要去哪,整場喪禮,是他處理,他沒跟我們討論要怎麼做,但這就是我們的日常,即便時間一點一點推進、場合不同,不會改變的永遠是這個模式。爸爸從來就不會主動跟我們說話,永遠板著臉,他會笑,但只是對外人,說話一律命令式,即便到現在我也快中年了,他永遠也擺著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只有他說的、他做的才是對的,其他人的話在他眼裡都只是愚蠢、沒價值的一切...

師公領著我們去燒庫錢,嘴裡唸著名單,說到先生對妳多好,給了那麼多錢,要我媽媽收好,在地府才能過好日子。一趟唸下來,媽媽拿到好幾億,我們圍著那整疊燒得火紅的冥紙,我跟弟弟兩人說著:爸真厲害,生前讓你媽背了一堆債,花她一堆錢,現在她死了,再來燒個紙錢給她說這些都給妳,妳可以過上好日子了...為什麼不在她活著的時候對她好,為什麼讓她日子過得那麼緊迫跟有壓力,現在人走了,再來"表達"對她的"愛",做給誰看?!誰都知道你怎麼對這個家的...

出殯的前一天,葬儀社人員要我們可以在媽媽蓋棺前,有沒有什麼想跟她說的,可以說出來,我靜靜的看著她的臉,因為化妝氣色很好,我只把想對媽媽說的話在心裡默念,因為我不想場面難看,幾天下來我也能感受到工作人員對於這個家冷淡式互動而覺得疑惑的感覺,只是沒人敢開口問...我跟媽媽說:如果真的還有下輩子這種事,拜託不要在嫁給這樣的人,好好做自己過日子,這輩子苦難都結束了,不要下輩子又這樣了。旁邊扮演深情好丈夫的人,說的是什麼我沒想聽,也接受不了,他要在外人面前把戲演足,就讓他去吧!

弟弟整場也不願意配合演出,在當提線木偶的最後一天,我們被示意要跪在爸爸面前,念著類似媽媽好好離去,要保佑爸爸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的話,工作人員說一句,我們跟著唸一句,我願意演,只要順利辦完喪禮就好。弟弟很倔,念到"保佑爸爸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時,他堅決消音了,氣氛其實有點尷尬...結束這個橋段後我調侃了他:你爸都演到可以拿奧斯卡影帝了,你怎麼就都不願意配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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