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也是你的敌人
旧年已逝,我还是循着惯例,说说这一年。
2020年,我几乎以一己之力,推送了近80篇文章,或一周三次,或两周一次,总算是坚持了下来。
作为一个缺乏耐心的人,我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怎样的动力,才能让我在这样一件费力而又不讨好的事情上,坚持那么长的时间。而可以预见的未来,只要不是公务俗务缠身,没有灵感或者发小脾气,它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断然没有荒废的理由。
还记得2019年的最后一天,我在总结的文中写道:
可以预见,即将到来的2020,恐怕不会比2019年好多少。
尽管那时,你我都不可能意识到,一场席卷全人类的浩劫即将到来。平淡的生活之下,暗流正在涌动,并伺机而出,即将颠覆一切常识和认知。
有人说,2020年,是人类奄奄一息的时刻,也是我们急于忘记但不可绕过的一年。而就我个人而言,这是我有生以来,记忆最为深刻,也最为模糊的一年。
之所以说深刻,是因为种种荒谬的现实,早就以最极端的方式,印入我的眼帘,刻在我的脑中。
比如,追逐殡葬车的女孩,与爷爷的尸体度过数天的孩子,垃圾车运来的猪肉,当然,还有那些无尽的绝望,悲恸,无助和愤怒。
可是,记忆又是模糊的。明明2020年还有最后的30几个小时攥在我们手里,但就算是那些亲历的事件,时至今日,除了模糊的印象,细节和背景恐怕早已忘掉大半,而互联网中随处可见的404符号,更让唤醒记忆难如登天。
更有甚者,有人大言不惭地说,要留下「正确的集体记忆」。
我想,她一定是没有搞清楚记忆和历史的区别。
按照社会学家哈布瓦赫和诺拉的思路,「集体记忆」未必是「正确」的东西,记忆是一种对过去的建构,有多少种集体就有多少种集体记忆,具体来说:
记忆是鲜活的,由现实的群体承载,与集体相连,既属于集体,又属于个人;而历史则是对过去事物不完整的、成问题的重构,属于所有人。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记忆与历史存在诸多的差异,而「集体记忆」往往是对历史的反讽,它告诉人们,历史也是一种可以随时篡改和编排的橡皮泥,在特殊的条件下,或许还不如记忆来得准确。
所以,你我必须意识到,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意志、权力和利益,正在无所不用其极地重塑着我们的记忆,并以此实现对每一个个体的规训,侵入你我最私密的领域。
于是,记忆成为了所有人日常生活中新的敌人,你我必须奋起抵抗,才能找回属于自己的记忆。
所以你看,这一年来,我的文字背后所涉及的事实,对于未曾亲历过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小事。可我却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重复再重复,全因我不想沉醉于过于宏大的叙事,也不愿意歌颂本不存在的美德。更重要的是,我想与你一起,建立强大的自我和个体意识,让你有勇气正视那个坐在房间里的大象,不再满足于自己的小确幸。
记得1月的某一天,我所生活的城市,飘落下了一点零星的雪花。
气象专家说:这是霰,不是雪。
可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仍然一厢情愿地认为,这冬日里从天而降的洁白颗粒,就是我一直心心念念,期盼到来的雪花。
之所以有这样的期待,是因为一年前的那天,一个叫做李文亮的年轻医生,吹响了警惕的哨声。
这个与我一般年岁的同龄人,绝对不曾想到,善意的提醒会被傲慢和自负报之以威胁和恐吓,却又旋即在他离开人世后,予以最高的荣誉。
而人们的记忆,也正是从此刻开始,出现了正确和错误之分。
可是,你要明白,记忆从来没有对错。如果属于个人的记忆是错误的,因此必须服从于正确的集体记忆。
那么,在不远的将来,你所能做的,要么就是冠冕堂皇,要么就是装聋作哑。
当然,我并不认为,那些宏大叙事的历史一定是错误的,但它必然只呈现出了部分的事实,却有意无意忽略了无数的细节。
而被忽略的细节,就是我们每一个人。
所以,我希望,每一个人在未来的每一天,都要不断唤醒自己的记忆,告诉自己,2020年是一个永远不能遗忘的年份。
因为,它让我们遇见了极致的善,更见识了极致的恶。唯有将个人记忆和集体记忆结合在一起,我们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历史,才能成为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一个大写的人。
谨以此文,纪念李文亮,并作2020年的总结与回顾。
希望在这个新天新地,我能认识更多的朋友,惟愿你们都好。
我是生活在墙内热爱写作的自由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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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慢慢把墙内的文章搬运过来,在这里重新开启我没有自我审查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