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件事以後，又發生了好多事。一個新沙士，攪到唔知以後點過日子。不過，過下過下又一日，新聞雖然依舊日日嚇人：哇！好多人移民了，哇！又有團體解散了，哇！好似要打仗了，哇！香港的禁書禁片越來越多了，哇！政府要換屆了，哇！病毒變種飛咗ν (Nu)和ξ (Xi)，直接跳到ο (Omicron)了……不過，嚇下嚇下，好似慢慢見慣不怪了，習慣了。一日日過去，生活似乎又如常了。

如同往常一樣，我一邊在廚房煮食，一邊聽Youtube。今天，聽小豪子講他在臺灣看《時代革命》和《少年》的觀後感。

如同許多香港人一樣，雖然對這兩套戲早有耳聞，恨不得可以立刻看一遍再看多一遍，但都只得個恨字。雖然還沒看且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去看，現在卻也不怕劇透，如饑似渴地聽他講解劇情。他沒有誇張的表情和動作，沒有很多的描述。僅僅只是簡單地複述了劇情，但我卻忍不到眼淚。他講的時候沒有配圖片和影片，但他說的場景我都知道。一幕幕，兩年前的每個週末，我也有在蘋果動新聞、立場、有線和看中國追看直播，追看每一集港台的《鏗鏘集》和《頭條新聞》。

這些映像，現在很多已經不復存在了。蘋果動新聞，連同整個蘋果日報，直接從香港消失了。原來2019年已經是兩年之前了嗎？周冠威在一個採訪中提到，他曾在街上碰到一個手足，他很感激《時代革命》這套紀錄片，讓他知道之前經歷的一切不只是一場夢。聽起來很誇張，不過我現在也感受到了。以前的事，無論多麼轟轟烈烈的事，在現在所身處的環境中蹤影全無，而記憶是靠不住的。我們的感情需要物質去固定。

不過，發生過的事畢竟有發生過。2019改變了香港，改變了中國和世界的關係，也改變了一直默默觀察著這一切的我們。那陣時不知道，但今天聽小豪子一提起那些情節而我禁不住淚如泉湧。於是我才確認，原來我也改變了。曾經，發生過感情，發生過不能推翻的許多事情，發生過不能假裝的一些反應。難道心動還會假？

周冠威自《時代革命》在康城首映之後就積極接受了很多採訪，袒露他的心跡，分享他的心路歷程。他說，拍攝過程中，一個手足的話令他很觸動，這句話他也寫到了電影海報上：「不是時代選中了我們，是我們選擇改變時代。」和立場姐姐何桂藍、支聯會副主席鄒幸彤一樣，周冠威不作自我審查，不做寒蟬。他們都向政權表明態度：「你不能夠借助我去傳遞恐懼，你只能借助我強調香港人多麼有勇氣。」

他們不是有勇氣才走出來，是走出來才生出勇氣。而這份勇氣，我感受到了。我相信，一定有千千萬萬個和我一樣faceless的無名氏都感受到了，繼而生出更多新的勇氣。這些大大小小的勇氣，都是影響時代軌跡的力量。

繼康城影展首映之後，《時代革命》也在東京、阿姆斯特丹和台北公映。新聞報導說，有場次全場爆滿，爆喊。台灣第 58 屆金馬獎頒獎典禮於11月27 日舉行，並將最佳紀錄片獎頒給這部在香港未有上映的反送中紀錄片。周冠威未有赴台出席頒獎禮，而是通過視訊傳達得獎感言，將影片的榮譽獻給「屬於每一個有良知、有公義、為香港流過眼淚的香港人」。

我認為，這部影片的獲獎，不是金馬獎給周冠威增添了榮譽，而是因為給這部影片頒了獎，因而金馬獎獲得了榮譽。香港電影金像獎本來是我最喜歡的電影頒獎禮，但《時代革命》不能在香港上映，因此金像獎也就失去了獲得這項榮譽的機會。

1963年，當東德擴建柏林牆，以阻擋東德人經柏林逃往西德的時候，美國總統甘迺迪（或譯作肯尼迪）在西柏林發表演說，以德語說出「我是柏林人」。他認為，一切自由人，不論他們住在何方，都是柏林人。同樣地，有著相同的語言和文化，認同自由和普世價值，尊重和喜愛其他文化，且同樣漂泊於異鄉的我，就更加是香港人了——2019年之後，我們都是香港人。

想想中國的八十年代，居然曾經這樣開放過。結果轟轟烈烈的學運以六四屠殺作結，反倒促成了東歐劇變和蘇聯解體。我曾經也覺得很痛心，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又驚覺原來之前安居樂業的幸福小生活原來只是海市蜃樓，一切可以像夢幻泡影般霎眼消失不見。回看二戰的納粹德國歷史，感覺很不可思議，為什麼竟有這樣黑暗的存在？轉眼間，發現原來自己根本也生活在很類似的時代。再裝假狗扮忠誠是不必了，因為說到底，人一世物一世，充其量我們這輩子能擁有的也只是時間而已。你的日子如何，你的力量也必如何。應該像周冠威、林夕他們這樣磊落做人，去堅持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活在真實中。今天是明天的昨天，把握好今天，就是對明天的最好的交待。

歷史告訴我們，時間最後還是會站在我們這一邊，要相信真善美的價值。歷史上的黑暗時代多不勝數。哪怕是在最黑暗的時代，永遠會有人願意做夜空裡的星星：哈維爾、卡夫卡、喬治`奧威爾、茨威格……愛裡沒有恐懼。最終，光明總會重返人間。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共勉。

詞：小克
群星一起再 發光 破開天曉
虛空幻變 的愛 完美閃耀
陪同在黑夜 路人杳
儲起的 微笑
留待宇宙臨終 無預兆
群星一起 叫蒼穹 融掉
盤旋萬里青空上 俯瞰 逐吋對焦
殞滅 時 分 秒
看人類 即使 渺小
誰在說「我愛你」那刻
情存萬有 才是 美妙
照耀 恨不了
再恨 仍照耀

作詞: 林若寧
I am good I am fine I am alright
I still fight I still try I am alive
一路或許驚心 一路或許安穩
感動是一起走過的黑暗
I'll find my way, a different way
the wind and rain, a brand new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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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付不自由世界的唯一方法，是讓自己變得絕對自由，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反抗。」— 卡繆

讓我們做一隻小小的螢火蟲，在黑暗中照亮彼此。

#你我要化做螢火蟲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

#他們想埋葬我們卻不知道我們是種子

#但願我們有足夠的勇氣和智慧繼續做一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