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倖存者說》第十節醫院篇:黎明之前1
蜿蜒的臺階終於看到盡頭。
頂層到了!
我們跌跌撞撞地衝出樓梯間。
出來之後可視條件勉強好了些許。
環視一圈。正想躲進最近的診室,安安卻一把攔住我。
與此同時,身後的喪屍也終於顯形。
它們還是追來了!
無暇多問,我們立刻朝着醫院深處撤離。
幾次變向後,安安一個急轉拐進科室走廊,隨即將我拉至身側。
左右打量一番,我心下一沉。
這竟是一條死路。
5
「噠噠」
屍羣在走廊岔口停了下來。
我渾身僵硬地靠在牆後。
驟然的安靜似乎讓它們失去了目標,腳步聲一下子變得遲緩而分散。
離開了嗎……
就在我全神貫注豎起耳朵的時候,一張五官模糊的臉突然越過轉角,幾乎要與安安撞在一起。
與此同時,藍紫色的光弧在黑暗中亮起。
「滋滋滋」
由於離得很近,我甚至聞到了陣陣焦味。
人影隨即抽搐着倒在地上。
安安後退兩步,死死盯住前方。
被她握在手裏的,正是一支警用電棍。
等了許久,外面都沒有一點動靜。
我們對視了一眼探出頭。走廊上空空蕩蕩,屍羣早已不知所蹤。
我長出一口氣,貼着牆面滑坐在地上。安安也一把扯掉口罩,在我身邊坐下。
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她突然輕笑一聲。
「你笑什麼?」我將口罩拉下來。
「我是在笑——喪屍也不過如此嘛。」
明明上一秒還在狼狽逃命。這個傢伙居然還能說出這種大話。
「我說真的,小何。」
她掰正我的腦袋認真地說,「喪屍在變強,我們也是。」
「你不這樣覺得嗎?」
注視着她的眼睛,我不由得一陣晃神。
是嗎……
我們也在變強……
以前的事情彷彿已經離我很遠了。
只是依稀記得,在爆發前期我總是整夜整夜地失眠。
我時常在想,還有什麼是值得我憂慮的呢?
沒有被感染。
沒有被分食。
沒有渴死或者餓死。
囤了滿滿一房間的生存物資,我明明應該覺得慶幸纔是。
可爲什麼還是覺得心驚膽戰、如履薄冰?
這隻能說明,這些並不足以構成我的安全感。
充足的食物、藥品、飲用水。
足夠堅固的避難所。
這些都不足以構成我的安全感。
我如何能假裝看不到整個世界正在走向毀滅?
又如何能夠就着殘陽下的屍羣大快朵頤冰箱裏的美食?
蕭條的末世並不能將我的家襯托得安全又溫馨。
遊蕩在樓下的喪屍只會讓每一頓飯都味同嚼蠟。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根本無從躺平。
而這種情況,卻在走出家門之後得到了緩解。
每一次和喪屍的交手,反倒在重塑我的安全感,在糾正我對未知和失控的恐懼。
我開始瞭解它們的習性,研究它們的行爲邏輯,甚至思考它們在害怕什麼。
喪屍似乎成了我的老對手。
雖然面對它們,我仍然感到害怕。
但是這種害怕已經不足以剝奪我的行動力。
安安說得很對。
至少半年之前的我絕對無法想象,自己敢在某天深夜潛入危機四伏的醫院之中。
「嗯。」我重重點頭。
「相信自己的能力,是把它發揮出來的前提。」
安安一字一句地說道,「小何,你總是在低估自己。」
她鬆開雙手,話鋒一轉,「不過話說回來,這裏的喪屍變得好怪。」
我也收回思緒。
沒錯。
不是單純能力上的增強,而是出現了許多令我無法理解的變化。
「你發現了嗎?」安安看了一眼地上的喪屍,「它們竟然沒有叫。」
這一下點醒了我。
不只剛剛的追逐。
從第一次遭遇特警喪屍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
除了零散的幾聲喊叫之外,醫院的屍羣安靜得有些詭異。
我一時也理不出頭緒:「這些等回去再好好討論吧,說不定陳林會有什麼想法。」
安安頭也不抬地收拾東西:「他也就腦子能派上點用場了。」
這兩個傢伙真是隔空都能掐起來。
我站起身,準備從最近的一間診室離開。
「咔咔」
門竟然從裏面上鎖了。
「六樓是設備層和檔案室。基本每間都要上鎖,我們進不去的。」
安安重新戴上口罩。
「而且我想了一下,就算是診室,裏面也沒有能夠固定繩子的地方。」
「那怎麼辦?」
我回憶了一遍一樓診室的佈局。除了幾張桌椅,整個房間確實光禿禿的。
她思索片刻:「跟我來。」
凌晨2:34分。
我們重新回到醫院長廊。
安安無聲地指指前方,那裏是一片休息區。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爲三四列鐵製長椅鍍上一層銀邊。
追上六樓的喪屍不多,一眼望去只有稀稀拉拉的七八隻,並不在我們的必經之路上。
我轉頭觀察四周。
在這裏抱頭鼠竄了一晚上,直到現在,我纔看清整個門診大樓的設計。
兩條消防樓梯一左一右遙遙相對,將院區一分爲二。
二樓以上都是中心鏤空的設計,像一個大寫的「回」字。
站在欄杆邊上,我隱約可以看到一樓的掛號收費處。
六樓三面都被科室環繞,剩下的一面則是一個巨大的休息區。
這正是我們的目的地。
「就是這裏,」來到休息區,安安指着面前的窗口輕聲提醒,「從這下去就是醫院正門。」
我們當即分頭尋找繩子的固定點。
餘光掃過。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候診椅旁的陰影似乎動了一下。
正想定睛細看,一個人影已經躥出走道。
「小心!」
我立刻出聲警告。
但是已經晚了。
安安瞬間被撲倒在地,貼着地面滑出數米。
喪屍雙手緊緊鉗住她的脖子,彷彿想將她的腦袋整個擰下。
我衝上去掰它的指節。
然而任憑我怎麼拉拽,喪屍都紋絲不動。
爲什麼?
明明已經這麼瘦弱了。
爲什麼力氣還這麼大?
斧頭。
拿斧頭。
我手忙腳亂地解開身上的揹包。
卻在摸到斧子的那一刻停住了。
不行。
整棟樓的屍羣還在虎視眈眈。
不能殺掉。
電棍!
對了,電棍呢?
不在她手上。
一定是剛剛撞掉了!
我連忙趴在地上尋找。
就在這時,我聽見一聲骨骼的脆響。
6
等不及找到電棍。
我一個箭步衝上去,從後面死死勒住喪屍的咽喉。
它立即劇烈掙紮起來。
枯瘦的雙掌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巨大的力道彷彿能將骨頭直接捏碎。
左手反扣住右手。
我咬緊牙關,將臂彎圈得更緊。
隨着氧氣耗盡,它的撕扯也變得愈加瘋狂。
尖利的指甲在防護服上刮過,衣服幾近變形。
「咚——」
混亂中,我們二人一起仰面摔倒在地。
我頓時覺得頭暈眼花,但是雙臂卻沒有鬆懈分毫。
收緊。
再收緊。
眼前發黑,口罩不知什麼時候蹭掉了。
喪屍的頭頂緊緊貼在我的臉側。
稀疏的毛髮在臉頰上不斷摩擦,一股油脂的臭味竄進我的鼻腔。
我突然有片刻的失神。
這一刻,我彷彿不是在殺一隻喪屍。
而是在殺一個人。
懷裏的掙扎逐漸無力。
在這期間,我似乎失去了對時間的掌控。
一切好像就發生在瞬間,又好像持續了很久。
恍惚間,我聽見有人在喊我。
「小何?」
「咳咳……」安安悶聲咳嗽着,聲音嘶啞,「小何?」
直到她爬過來,我才後知後覺地甩開懷裏的喪屍。
後者已經不再痙攣,身體早已變得冷硬而僵直。
頭痛欲裂。
彷彿有無數根針在同時挑動我的神經。
我背過身子乾嘔起來。
胃部的反酸一陣陣灼燒着喉嚨。
剛剛的記憶一下子湧進腦海——
它躺在我的身上。
死了。
再也不動了。
體溫在飛速下跌。
我卻沒有鬆手……
我放火燒死過它們。
見過它們互食與自食。
目睹過它們以各種方式死在自己的面前。
甚至用斧頭直接削掉過它們的腦袋。
但是這次……
人體抽搐的真實感讓我不由得生理性反胃。
「沒事吧?」
安安輕輕推了推我。
我搖搖頭,接過遞來的水猛地灌下一大口,忽地想起剛剛可怕的骨裂聲:「你呢?你怎麼樣?」
「差點看見走馬燈了……」
她揉揉脖子,「陳林那傢伙力氣確實大,我掰斷一根指頭都費勁,他居然能把喪屍的手腕扭斷。」
「沒事就好。」
我鬆了一口氣。
並肩靠在候診椅的扶手上。
雲層不知何時遮住了月亮,建築內的光線又變得黯淡起來。
這已經是第二次喫虧了。
我還是無法習慣它們的突然轉變,又一次草率下了結論。
六樓喪屍遠不止看到的這七八隻。
它們沒有變得聰明,也沒有學會隱蔽。
然而單從結果來看,姿態的改變確實使得屍羣更加難以察覺。
在那些隱祕而黑暗的角落裏還蟄伏着許多人,我卻總是忘了這一點。
安安丟過來兩條巧克力棒。
我接住,用嘴咬開包裝。
胃還在抗拒食物。但是理智告訴我,必須要喫下去。
誰知道一會兒還要經歷怎樣的戰鬥。現在要做的就是保持體力、積蓄能量。
將巧克力塞進嘴裏,我繼續打量這個休息區。
盆栽。
候診椅。
飲水機。
視線兜兜轉轉,最後落在一旁的立柱上。
「你想綁在那上面?」安安注意到了我的眼神,「會不會離窗戶太遠了?」
「沒辦法了,試試看吧。」
我將繩子一端繫好,另一端穿過走廊,從窗口垂下。
「夠長嗎?」她問。
「看不清……」
窗外彷彿一口深不見底的巨大豎井,繩端很快消失在視野裏。
我從包裏翻出僅剩的一支手電。擰亮。
「不行,纔到3樓。」
確認位置後,我立刻熄掉光源。
這根攀登繩至少有20m長。
應付一般的住宅樓綽綽有餘。
只是醫院層距比普通住宅樓要高出不少,再加上橫穿走廊又浪費了十餘米。
現在長度竟然不夠了。
「這麼說……我們至少得下到四樓,繩子才能落地?」安安好半天才開口。
想到四樓的情況,我不禁頭皮發麻。
剛剛纔脫離虎口,難道現在又要回去嗎?
我默不作聲地解下柱子上的繩索,在心裏重新勾勒一路走來的路線圖。
我們通過消防A梯上到4樓,而後穿過回型走廊,從消防B梯來到6樓。
這條路線現在已經被屍羣污染。
重複推演幾次。
我發現不管怎麼走,都很難繞開它們下樓。
然而這次,我們不能再鋌而走險回到屍羣當中了。
因爲接下來是向裏推進,而非向外撤離。一旦發生狀況,被喪屍包圍的我們連突破的方向都沒有。
安安拿來酒精,我配合地展開雙臂。等從頭到腳被消毒一遍後,我接過噴壺替她消殺。
「嘶……」
「怎麼了?」
「好涼啊……」她縮縮脖子,「我還是自己來吧。」
她從包裏翻出新的口罩讓我帶上,而後開始一點一點清理自己身上的打鬥痕跡。
我收回視線,再一次陷入沉思。
不能直接下去的話……
要用火嗎?
可是誰去放?又該放在哪裏呢?
而且可燃物也不夠。
一樓診室自動熄滅的火堆讓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或者……把它們引開……
通過什麼?
聲音?
不夠。還要再強烈一些的刺激纔行。
氣味?
沾上我們味道的,也只有穿在防護服裏面的t桖和長褲了。
只靠這點就想支開它們,很難。
……血液?
對,血液。
我立刻抬頭看向過道。
那裏黑黢黢的,但我知道有一具屍體就躺在那裏。
我們不能留下傷口。
要用它的。
7
「安安……」
她停下手上的動作,「怎麼了?」
「我想過了,要把屍羣從四樓引開,用鮮血是最保險的。」
「但問題是——具體該怎麼做?」
「如果直接在這兒放血,還沒等目標上來,我們就已經被同層的喪屍包圍了。」
安安思索了一會兒:「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既要保證它有足夠的出血量,又要和它保持安全的距離。」
「沒錯。」
靠着窗戶,我突然想起陸時雨來。
當初他靠着一發子彈引爆屍潮。
因爲根本不在第一現場,所以也無需擔心該如何撤退。
不得不承認,他的方式是解決目前困境的教科書式答案。
可是我們沒有槍。
總不能用斧頭吧……
還是要做個陷阱?
不行。
太複雜了,可行性都不高。
「這樣的話……」
安安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如直接把他從迴廊丟下去,你覺得怎麼樣?」
嗯?
好像……可以。
又在心裏推敲了兩遍,我完全認可了這個方案。
此時再回頭看,我當即發現了自己的問題所在。
我總是太過關注細節,又容易一條路走到黑,往往忽略了最單刀直入的辦法。
而安安和我正相反。
不管怎麼說,總算可以離開這裏了。
「你這傢伙怎麼武力值和智力值都這麼高,這合理嗎?」
我假裝忿忿道。
出乎意料地,她沒有接我的茬。
「小何,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如果讓你開車的話,你認得路嗎?」
「繩子一次只能下一個人,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我怕局面會很混亂……」
「所以——我覺得我們兩個都要做好開車的準備。」
安安從包裏找出筆記本,「誰先上車,誰就坐駕駛座。」
「那等擺脫屍潮之後再換你來開嘛。」
我皺着眉頭,總覺得這個提議有些奇怪。
安安不置可否。
光線很差。
抹黑畫完草圖,她將本子湊近鼻尖,仔細校對着。
「別畫了。」我摁住她的手,「你這樣……我很不安。」
「噗,」她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在擔心什麼啊?剋制一下想象力好不好。」
「我鄭重聲明啊,我只對醫院附近比較熟悉。你到時候要是給我開到什麼亂七八糟的荒郊野嶺,我們就都不用回家了。」
「真的……」
「真的真的。」她連聲應道,「嗯?光線變好了。」
窗外,雲層終於散開。
月光重新照射進來。
安安低着頭認真作畫。頭髮垂在臉側,露出她白皙修長的脖子。
我仔細打量着她,沒有看到什麼傷痕。
是我想多了嗎……
注意到她的口罩有些歪了。
我伸出手想幫她扶正,她卻像觸電似的彈開了。
兩兩對視。
我才這看清她的口罩下面竟裹着一層厚厚的紗布,幾乎完全罩住了她的右臉。
安安不知所措地移開目光。
「讓我看看。」
我的聲音很輕。
這次,她沒有再躲。
揭開紗布,一條貫穿臉頰的擦傷映入眼簾。
顴骨到下巴的皮膚紅腫得厲害。
好在已經結痂,沒有繼續滲血。
……
一定是摔倒時受的傷。
喪屍擰住她的脖子,也是因爲嗅到了血腥味而想將她的臉扭轉過來。
剛剛用酒精給安安消毒的時候,她肯定很痛。
輕輕嘆了口氣。
我從包裏翻出一瓶雙氧水,準備先用棉籤替她處理一下。
「小何……你生氣了嗎?」她囁嚅着開口。
見我不說話,安安懊惱地皺起眉頭:「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得知需要重返四樓後,她就開始擔憂這個傷口是否會影響我們正常撤離了。
清理完畢,我給她換上新的紗布。
「安安,我確實很生氣。」
「但是我應該氣你什麼呢?」
「是氣你另有打算,還是氣你早早替我想好了退路?」
「安安,你要知道,沒有別的選擇了,我們四個人的性命早就綁在一起。」
我從筆記本上撕下地圖,揉成一團丟下窗口。
「你要相信我。」
「相信我可以帶你回家。」
安安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着我。
見她這副模樣,我的氣又不打一處來:「下次再敢騙我你就完了。」
「絕對沒有下次了。」她乖乖保證。
幸而她傷得不重。
只要計劃順利,這點傷口應該不會造成太大的麻煩。
不再磨蹭,我們抬起喪屍朝玻璃護欄靠近。
凌晨4:02分。
站在迴廊內側往下看去,醫院彷彿一張深淵巨口。
「三、二、一。」
「鬆手!」
樓下隨即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屍羣的暴動。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整整一分鐘過去。
偌大的院區竟沒有一點動靜。
我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
時間一分一秒地地流逝,我終於坐不住,擰亮手電對準一樓。
門診大廳裏,被丟下去的喪屍就躺在中央。
鮮血順着瓷磚流了滿地。
屍羣圍在它的左右,機械地將模糊的血肉塞進自己的嘴裏。
看着稀稀拉拉的人羣,心頭莫名湧上不好的預感。
……數量不對。
我立刻調轉方向,將光柱對準四樓——
它們竟然沒有下去!
爲什麼?
我不由得愣住了。
就在這晃神的幾秒裏,已經有喪屍感知到了光線,轉頭朝我的方向看來。
安安一把奪過手電熄滅。
而後拉着我退回窗邊。
「爲什麼會這樣……」
好不容易確定的方案卻被證明是一條走不通的死路。
我感覺自己的思路再一次被全部打亂。
它們爲什麼聞不到了?
明明之前都是可以的——除夕夜那晚,被吸引着跳下露臺的喪屍最高可以追溯到7樓。
醫院4樓離地最多十餘米,還是封閉空間。
血腥味怎麼可能飄不上來?
是喪屍的緣故嗎?
它們已經對同伴不感興趣了?
可一樓的屍羣分明還在狼吞虎嚥。
到底是爲什麼……
爲什麼這些喪屍和以往遇到的都不一樣?
這種陌生感和錯位感從踏入醫院開始就一直圍繞着我。
難道說……它們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所以之前的情報和結論纔會在它們身上失效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些喪屍會有傳染性嗎?
一個個問題飛速掠過腦海,讓我渾身冰涼。
這些根本無從驗證。
試錯的成本太大了。
絕望如同海水一般逐漸漫過我的脖子。
就在這時,安安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小何……這……這……」她瞪大了雙眼,「你看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