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中譯連載 第二章 男性與丈夫(二)

   豬木本身於單身時期亦從未想過婚後的男人具有丈夫、男性、父親三種身份；同樣的，成為人妻的女性也具有女性、妻子、母性三要素。而他也從沒試著分析生活中應如何處理這些關係。婚姻生活中不只是丈夫跟妻子的關係，有時必須跟丈夫裡的男性、父性，妻子裡的女性、母性相愛、抗爭，這是豬木在結婚翌日才恍然大悟的。

   暫且不要討論這麼嚴肅的話題。先來追溯豬木個人的婚姻生活吧!走在有樂町的步道上，他回憶起新婚之夜。

   他們的婚宴設在三田市的俱樂部。站在璀璨吊燈下的白桌前，介紹人佐伯博士越過這對新人，舉杯向賓客敬酒。豬木記憶猶新，穿著禮服的豬木瞥了自己的新娘淑子一眼，身穿雪白禮服的淑子兩頰嫣紅，露出少女的羞澀，淺笑回望豬木，宛若鮮甜葡萄般嬌嫩欲滴。

   接著，兩人在親屬的歡送下，從東京車站出發，展開新婚之旅。

   當晚，箱根強羅飯店或許因為正逢淡季，顯得人煙稀少、萬籟俱寂。由兩人的客房窗口，就可深深感受到山巒雲氣冷冽暗沉。豬木抽著煙，凝望夜空中閃閃發亮的繁星，隱約聽到緊鄰客房的浴室傳來淑子沖澡的聲音。他想到從今而後兩人將展開嶄新的人生，胸口於是因無法言喻的激動而一緊。

   浴室門敞開了，發出微弱的聲響。換上淺藍色睡衣的淑子，拿著毛巾搓揉著頭頸踏進房裡。豬木望著她淋溼的烏黑秀髮、裸露的白皙臂膀，不禁喘息興奮。

   此時，淑子的臉龐現出困窘巧笑，伸出雙手嬌嗲的說：

   「不要讓我擔驚受怕......」

   豬木不明白為何她會在這時說出這種話。可是，

   「不要讓我擔驚受怕……」

   輕聲細語中道出了一個女人要把自己的終身託付給一個男人的不安。

    「放心吧!」

   豬木把香煙捻熄在煙灰缸中，也向淑子伸出手臂……。

   清晨，從窗外透進的刺眼陽光逼得豬木甦醒過來。一種難以形容的心緒讓豬木斜眼偷窺淑子睡的那張單人床。她是什麼時候起床的?她已經將床鋪整理妥當。豬木感受到做為丈夫的安心，再度闔上眼簾，深沉的墜入夢鄉。

   待他再度睜開兩眼時，房裡已廣披朝陽的耀眼金光。換上洋裝，化好妝的淑子沉坐在房間角落的沙發上，正俯身書寫明信片。

   「醒了啊！」

   「嗯。」

   淑子笑盈盈的起身說：

   「要馬上換衣服嗎?」

   她把先生的襯衫和長褲整齊的擺在她自己的床上。

   「我去幫你放洗澡水，洗完澡換穿這些衣服哦。」

   豬木茫然的聽著淑子這些話，注視她的一舉一動。淑子的言語和行為，當然是結婚次日一早，新婚妻子對夫婿的親暱表現，豬木應該心滿意足的接納才對。

   然而，讓豬木驚訝的是，淑子的樣貌、話語跟動作已經是十足的妻子，而不是女孩子了。

   豬木還未忘懷，昨天婚禮中介紹人佐伯博士舉杯之時，淑子鮮嫩葡萄般的羞赧模樣。還有，昨晚在浴室發出微弱的聲響，打開門扉，用白皙的腕臂撫弄濕潤秀髮，說：

   「不要讓我擔驚受怕……」

   少女呢喃的嫵媚猶殘存於豬木的眼瞼深處。

   那靚女只經過一晚，面龐就展現妻子的嫣然微笑，言行舉止飄散人妻的氣味。既無人教她，也不是向誰學，這是作為一個女人的本能體現。從處女豹變為人妻，宛若蟲蛹一夜之間蛻晉為蝴蝶。

   豬木坐起身子，惶惑、慌亂的遠望淑子。

   「討厭啦!一直盯著人家看。」

   淑子沒察覺丈夫的心緒起伏，繼續低頭書寫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