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牙利秘密警察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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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雨欲来
1944年11月匈牙利临时政府在苏联红军的“帮助”下成立，随即着手开展重建工作。11月30日，“匈牙利民主重建及未来发展纲要”颁布并几乎被匈牙利民族独立阵线（Magyar Nemzeti Függetlenségi Front）全盘采纳。这个纲要也就成了匈牙利临时政府的政策基调。匈牙利民族独立阵线是一个由5个党派组成的政治联盟，它们分别是：独立小农党（FKGP）、匈牙利共产党（MKP）、匈牙利社会民主党（MSZDP）、国家农民党（NPP）和公民民主党（PDP）。共产党最初在临时政府中只掌握着农业部、工业部、交通部和社会福利部。第一任内政部长埃尔迪虽然名义上是国家农民党的成员，但实际却是共产党的支持者。这些部门虽然没有国防部、外交部、财政部等看上去唬人，却能对全社会施加影响力，获得口碑和切实利益。通过这些低调的部门，匈牙利共产党在临时政府的体制框架下最大限度地闪转腾挪，利用政治警察清除法西斯分子和“阶级敌人”，操纵集会，控制邮政、电报、广播等业务，在社保福利的名义下为民众提供物质保障，推动土地改革，在人群中获得了广泛的支持。
在匈牙利共产党的政策影响和政治警察的恐怖威胁下，理想主义者、同情者、机会主义者以及前法西斯分子、前箭十字党成员、王国时代的公务员等各色人等纷纷申请加入匈牙利共产党。在内政部的档案中有这样一份清单，时间是1990年5月25日，“（当时匈牙利）的极右翼政党同情者、军国主义者和德意志族有将近6万人，相当一部分右翼在1945年加入了共产党。”[1]据统计，1945年2月时，匈牙利共产党有3万党员，到7月人数已经增至22.5万；1946年1月党员数已将近61万，此后增速逐渐放缓，1947年7月时有66万人；1948年6月的数据是887472人。[2]1945年秋季的大选是匈牙利自二战以来最自由、最民主的选举，出人意料的是，小农党获得了57%的选票，而社会民主党和共产党分别只获得了17%多的选票，国家农民党获得6.9%的选票，而公民民主党只有1.6%。按照这个结果，小农党完全可以独立执政，但是当时坐镇匈牙利的苏联当局代表克列缅特·伏罗希洛夫元帅命令匈牙利临时政府必须继续坚持联合政府。有了苏联主子撑腰，匈牙利共产党威胁总理蒂尔迪·佐尔坦（Tildy Zoltán）安排自己人担任内政部长，否则就退出临时政府，后者不得不同意。
新任的内政部长是纳吉·伊姆雷（Nagy Imre），也就是那个在1956年力图带领匈牙利走出极权主义的阴霾，摆脱以苏联为首的华约阵营，最终牺牲在自己人的屠刀之下却被匈牙利人民永远怀念（当然，也被一部分人憎恨）的英雄。纳吉在1914年12月应征加入奥匈帝国军队。1916年6月，纳吉在加利西亚对抗勃鲁希洛夫攻势中受伤，被俄军俘虏，辗转押送到西伯利亚，在那里加入共产党。苏俄内战后，纳吉在俄国成为契卡的办事员，负责处理战俘相关业务。1921年，纳吉回到匈牙利并组建了匈牙利社会工人党（MSZMP）。1928年，纳吉前往苏联并留在那里工作直到二战结束。纳吉在国际农业局从事农业研究工作，同时还兼职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线人。在1933-1941年间，纳吉向NKVD告发了200多人，他们大多是农业局的同事，这些人先后被捕，至少15人被处决。苏联内务部给他的评价是“能力出众，可当大任”。[3]这也许能够解释为什么在“大清洗”中众多外国共产党员被处死而他却幸免于难。他的表现获得了苏联当局的认可，当1945年纳吉从苏联回到祖国时，他是“四人集团”的亲密战友和得力干将，在临时政府中获得了农业部长的职位，负责推行土地改革。拿下了关键的内政部，匈牙利“四人集团”在拉科西的领导下开始实施“香肠战术”，夺取政权，手段之一就是利用秘密警察迫使政治对手下台。
在战后的匈牙利同时存在3个秘密警察机构，除了隶属于内政部的国家政治警察局、苏联的内务人民委员部，还有匈牙利国防部下属的军事政治局（Katonapolitikai Osztály，缩写为Kat-Pol），领导是Pálffy György少将。军事政治局的前身是临时政府国防部第40局，搜捕军队中的法西斯分子和战犯。1945年3月12日，János Vörös将军向盟军管制委员会主席伏罗希洛夫在国防部内部设立政治局，以搜捕、甄别军队中的反动分子和外国间谍，同时搜集占领区的情报。这个提议毫无疑问是苏联求之不得的。Pálffy György是前王国政府的军官，本应在军队中有着大好前程的他仅仅因为妻子来自犹太家庭而不得不退役。离开军队的Pálffy在工厂工作，在那里他加入了共产党。1944年，他成为匈共军事委员会主席。1946年初，匈牙利边防军也置于Pálffy将军的领导下。同年3月，Pálffy成为军事政治局局长。
1946年2月1日，匈牙利国会通过新宪法，匈牙利第二共和国宣告成立，根据宪法，临时政府总理蒂尔迪·佐尔坦被选为总统，纳吉·费伦茨担任总理[4]，一个年轻人取代纳吉·伊姆雷就任内政部长，他的名字是拉伊克·拉斯洛（Rajk László）。拉伊克祖上是德国施瓦本人，在大学任教时因参加共产党活动被开除，1936年加入国际旅参加西班牙内战，西班牙共和政府失败后他在法国被捕，随后他逃回匈牙利，担任尚在地下活动的匈牙利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书记。1944年他再次被捕，这次是箭十字党，等待他的是死刑。不知是不是一家人商量好了要两边下注，拉依克的两个兄弟参加了箭十字党，其中Rajk Endre还是萨拉希政府的官员。他成功地将László营救出来。战后，Endre被美军关押在德国西部占领区。按照盟军的规定，轴心国成员将被遣返回原籍，可以推测，如果Endre回到匈牙利恐怕难逃厄运。此时已经是内政部长的László将哥哥的名字从名单中划掉，又救了Endre一命！Endre和老婆孩子定居在联邦德国，1960年去世。拉依克兄弟的故事可以参考2006年出版的《Les Frères Rajk》。
有棱角的外形，相对年轻，老婆可靠，有强烈的共产主义信仰，尽管他不掩饰自己的反犹倾向，拉依克仍然在党内迅速窜红，成为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当然，同时被染红的还有秘密警察刑讯室的地板。国家政治警察局在他手中变成了食人魔窟，尽管拉伊克的政治生命并不长，但如果他活下来绝不会比拉科西更仁慈。拉伊克和他的“本土派”伙伴——Losonczy Géza、Ferenc Donáth、和卡达尔·亚诺什将会在随后的历史中显露头角。至此，匈共的爪牙：Péter Gábor的政治警察总局、Pálffy György的军事政治局和他们的“老首长”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均已经做好清除异己的准备。
注释：
1^http://innoartegyesulet.hu/1956/interests/avh/
2^Jörg K. Hoensch, 168.
3^Johanna Granville. The First Domino: International Decision Making During the Hungarian Crisis of 1956. Texas: Texas A&M University Press, 2004.和János M. Rainer, translated by Lyman H. Legters. Imre Nagy: A Biography., London: I.B. Tauris, 2009.
4^他和纳吉·伊姆雷没有血缘关系，仅仅是同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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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ános M. Rainer, Lyman H. Legters (Translator). Imre Nagy: A Biography. London: I.B. Tauris, 2009.
Jonathan R. Adelman, ed. Terror and Communist Politics: The Role of the Secret Police in Communist States. Colorado: Westview Press, 1984.
Jörg K. Hoensch, Kim Traynor (Translator). A History of Modern Hungary: 1867-1994, London: Longman, 1996.
Kiszely Gábor. ÁVH - Egy terrorszervezet története. Budapest,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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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dolf L. Tökés. Hungary's Negotiated Revolution: Economic Reform, Social Change and Political Succession.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6.
Victor Sebestyen. Twelve Days: The Story of the 1956 Hungarian Revolution. New York: Pantheon Boo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