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止痛药：给新女友的残酷情书

我第一次找你聊天是干嘛？我不记得了。过去的一年里，我找了太多一点都不认识的人聊天了。

我有非常好的朋友桃子、格一，但是失常的痛苦像一颗正在死亡的恒星，点燃能碰到的一切事物。我不想掠夺我的朋友们。

她们是非常好的冒险伙伴。我和她们一起回望各自来时的路时，原来我走过的那条小路，她们也踏足过，当时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原来我害怕惊惶，但是又鼓起勇气瞥见的，不能忘怀的真实，她们也忘记不了。我们在不同的事物中，因为同样的感受，紧紧联系在一起。

联系起来的瞬间，巴别塔又重新开工了。我们不再因语言体系的差别，而无法并肩去探索云端的隐秘。

美妙的交流是能孕育无限生命力的土壤，但人是有限的。如果沉溺于交流不去探险言语就会变成泥沼。我们选择同一条小径，或者岔开分别远行，全情投入去攀、取、创造、毁灭，忘记旅伴和自身的区别，最好也忘记自己和宇宙的分离，我们的生命一起脉动呼吸。

我希望和我的朋友们持续这种美妙的浪漫旅程。我不想用反复在我心头碾过的挣扎，掠夺她们有限的精力。但是我又太绝望太无助了。我出去和人交流的时候，看起来快乐平和，我的内部随时却都能垮成一片片，碎在马路上，随着污水一起消失在下水道里。

我需要救助、治疗、药剂。我记得朋友们给我带来的美妙感受，我以为像我的朋友们一样，是人类，就是解药。我随手抓取一把人类，塞进嘴里。

人类当然不都是解药，有些人是止痛药，有些人是止痛药也是毒品，有些人就像是纯淀粉做的安慰剂，不过安慰剂也是安慰。

过去的一年里，我找了太多一点都不认识的人聊天了。在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我在网络的人海里碰碰运气，想再他人身上，想在其他困惑、纠结、挣扎的人类身上寻找一个出口（笑。在怀念过去的生活的时候，我毫无廉耻心地找上一个愿意听我诉说我的这些碎语的，无限温柔耐心的陌生人/天使。

但是我慢慢好起来了。有一天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感受到，活着的、独属于我的快乐，像毛茸茸新芽片轻轻舒展开，柔弱又温软地铺在我的心底。

我的心里还全是玻璃渣子酸涩地挤在在一起，但是我知道准备好了，我可以开始新的探险了。我离开家，离开我的朋友们，走向陌生的街道，看陌生的花朵。

在新房间里，那个曾经答应永远爱我的人，曾经给我写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被我嗤笑的人，战战兢兢还是陪我走向黑暗的小道的人，一次次来车站机场接住我搂住我的胳膊的人，我以为永远都可以奔赴的人，我给她写情书感谢她总是等待我的人，不在这里。

我第一次找你聊天是干嘛？那个人，不在这里。

桃子说我不适合开始新的亲密关系。是啊，我怎么新女友交代这件事呢？怎么讲我把人类随口塞进嘴里，作为止痛药这件事呢。

你和我做爱的时候，你让我做出真实的反应，不然你无法根据我的反应判断哪里是我的敏感点。我当时嘴硬说，当然是有感觉才叫的。

当然是为了取悦你才叫的。

当然是为了取悦你才勉强自己说喜欢的次数超过实际动心时刻，当然是为了取悦你才勉强自己做超越真实的热情表演的。

当然是因为止痛才取悦你想把你留下的，当然是因为绝望才问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的。

你今天和我说，做爱的感觉会让人有产生虚假的联结感，不想要有肉体干扰，你会被干扰。你担忧这种亲密度的提升是不堪一击的。

我却在心里想，能因为做爱就和人产生联结感，这样的生活真是热情容易。

我很慢热，多慢热呢？对过去的我来说，和人产生联结是需要两年的，一旦存在我心里，就是恒久远了。但是对于孤僻阿宅来说，这个苛刻的时长要求，要和人建立亲密关系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和人交往的时候，要藏起你热情的交往史。我试图和人建立关系的时候，要藏起我漫长的加热期。我们为什么要藏呢？我知道我是因为觉得自己需要新女友。你呢？

我和你当面说的残忍的话是，我不知道我喜欢不喜欢你，但是我爱你。

因为我爱我需要的人。我爱止痛药。

你和我当面说的残忍的话是，你对我的喜欢会停止于我不喜欢你的时刻。

所以你喜欢的是，喜欢你的人。

你来了又走，确实让我的今天和昨天变得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我说不上来。我甚至在心里问自己，你他妈真的是真的吗？

但是我今天有一点喜欢你，我也喜欢你的眼睛。我喜欢人有美丽的眼睛。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喜欢，我送给你我残酷的真实。

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