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雞腿、壽司去遠足

Sun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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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突然想起母親幾乎很少買壽司也不會壽司,想起了母親曾經想要讓我「不要跟別人不一樣」而讓我參加所有所有不論她是不是要想辦法籌錢、學校裡的活動。我沒有特別喜歡跟同學出去玩這種遠行,喜歡的應該是母親在那個早晨會遞來那盒裝有雞腿和壽司,心滿意足地踏上旅程!

母親是從什麼時候發現「我對吃的執著」呢?應該從非常非常小的時候,我會在一家四口出門逛街時,為了想吃的東西就停在原地,也許有時會哭鬧,也許就是固執地站在那裡,等大人買給我之後才肯繼續前進。這件事至今也是如此,只要我感覺餓了、累了,我就會停下腳步不肯往前,所以旅行的時候,「吃東西」與「坐下來休息」成為行程裡,最重要的兩件事。

*如果沒記錯,當時讓我停在原地的食物,應該茶葉蛋之類的?

母親還有件堅持是我中年後才知道的。某次聊起「校外教學」那樣遠足的行程,母親說我的就學階段,家裡經濟條件不允許,沒辦法給孩子太多物質享用,唯一能盡量做得到的事是:學校有什麼活動,孩子一定要去,不要因為沒有錢而跟其他人不一樣了。但母親不知道的是,即使她如此賣力就算剖開她的存錢筒也要湊錢讓我去的那些旅行,其實成了我未來人生中的惡夢,總是一直落單,一直被拋棄的惡夢。

小學的遠足都是市區或是同縣市的景點踩踏,不是澄清湖就是月世界,行程是一早學校集合,過午後的傍晚前回到學校解散。午餐應該是學校發來的餐盒,裡頭有蛋糕餅乾和一瓶保久乳。而我午餐還有母親替我準備一支雞腿和壽司一起裝在塑膠盒裡(應該也還有滷蛋一顆。)那是母親一早去市場替我買回來的,讓我日後對於這樣的遠足有所期待,期待的不是跟同學們一起出遊,而是雞腿和壽司。

或者母親當時就清楚:像我這樣跟同伴總是格格不入的孩子,還是需要一點機會跟同伴在一起,免得從小就離群索居而過於孤獨了。雞腿和壽司即成了誘因。

雞腿和壽司不單是母親用來讓我對遠足有所期待,也是母親讓當時上下午班的我替上全天班的姊姊送便當的獎勵,好讓乖乖地將姊姊的午餐送到她的教室,我便能開心地吃下那支雞腿和那盒壽司。

母親除了不會料理傳統的糕點小吃外,像壽司這種日式料理也不常出現在家中的餐桌(母親甚至沒有特別喜歡這道食物。)但我卻熱愛雞腿與壽司(與任何蛋)至中年依然如此。便當如果有得選,一定是雞腿飯;任何有豬、牛、雞、海鮮可供挑選的,我也多半會選擇雞肉,要是雞肉的選項部位是「雞腿」那應該不假思索會選則雞腿這個選項,然後經常游移不定,不知道要吃雞腿還是其他品項。

母親與姊姊都不解為什麼我對雞腿如此鍾情,或是日後對壽司的喜愛?要是依著這個脈絡回推,一切就有解了。

雞腿與壽司在那個我慢慢地漸漸落單的群體活動裡,成了我唯一可以相伴的東西。倒也不是真的被排擠或霸凌而落在人群之後,而是有意識地從群體中往後退了一大步,遠遠地走著、看著。在這樣的群體活動除了上車睡覺之外,最常在一起的時間就是「吃」了!也唯有那個時間,突然會有人「對你吃什麼」感到興趣,誰都想要看看對方從包裡掏出比學校發的餐盒更精采的食物,而那裝有雞腿和壽司的塑膠盒,成了那些遠足裡,我少數願意被注視的存在。

後來的人生裡已經不與他人一起同遊,連一起出門也都少之又少。我的旅程中經常無趣地需要去有賣食物的商店走走,需要在「想吃東西的時候」找點東西吃(無法忍,所以背包裡要有食物),需要在路邊發呆,需要想坐下來的時候坐下來,需要在「不想玩了」的時候隨時起身回家(即使在國外也是如此。)

母親(與姊姊)依然會在「吃」這件事上對我有無限的禮讓,總是會多留一點讓我滿足我自小「對吃的執著」。

那日突然想起母親幾乎很少買壽司也不會壽司,想起了母親曾經想要讓我「不要跟別人不一樣」而讓我參加所有所有不論她是不是要想辦法籌錢、學校裡的活動。我沒有特別喜歡跟同學出去玩這種遠行,喜歡的應該是母親在那個早晨會遞來那盒裝有雞腿和壽司,心滿意足地踏上旅程,或有時可能外加養樂多一罐!媽媽好會收買人心啊!

圖:20160621,日本京都,小學生放課後。Canon EOSM3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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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line換日線。台灣高雄人。二十歲後流浪到台北工作七年後回高雄定居至今。從事接案工作十餘年。大多數時間從事的事都跟書和出版社有關。更多內容請看置頂關於我,或至我的個人網站:https://www.sunlinedesign.com.tw/,e-mail:sunline.liu@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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