懺情書
鹿橋有本書叫《懺情書》,是他19、20歲的作品,描述對友情的執抝及對寫作的真切。喜歡他那質樸誠懇的心境,不揣淺陋,也以「懺情書」作為此文篇名。
「懺情」二字如果是"Confession",可能較容易了解,意指坦白或招認,在宗教上也是懺悔或告解之意。
以文字回顧人生,即欲自我坦白自我告解,進而療癒自己,與自己和解,不也就是「懺情」。
以前的我,很困難也不願意公開或討論自己的私事,即便與親朋好友聊天,最多只談「事」,很少論及「情」。因此,我可以若無其事地提到失戀或離職,卻不會陳述情緒或感覺,以免造成他人困擾或被投注太多的關懷。
擔任教職後,卻可無礙地與學生(特別是導生班)分享自己的生活、求學及職場經驗,有些故事竟可帶給他們一些幫助,成為他們前進的動力。
我體認到,很多事在發生之時,痛苦、無奈、疲累或難堪等諸多感覺或情緒會被沉澱或被隱藏。開始分享或開始書寫之際,則開始梳理當時的刻骨銘心,重塑自己的意象,抹去過去的闇黑,也開始體認對人生的意義。
〈 我的青春,不曾快樂的時光 〉輕描淡寫地總結我的青少年時期,由出生、求學到成長。這段不快樂的時光,「卻造就了理想的熟年。一邊工作,一邊讀書,一邊讀書,一邊工作,終究讀完大學繼續深造,讓人生走到另一方境地,這是年輕時始料未及的。」
〈我高我自卑〉則描述年輕時常覺自卑,發現自卑是因為缺乏自信,「我的挫折,不是因為身高,而是潛能未被開發或被察覺」,進而自我成長,「我總是站得很直看得很遠,追隨著自己的心,走自己喜歡的路。」
〈長堤看海〉書寫長達10年由濃轉淡但椎心刺骨的戀情,最後決定放手讓它遠去。「一年後,他結婚了。我去參加婚宴,遇到一些熟識且知道我們過往的朋友,我微笑且自在地向大家問候,好像這件事從未在我身上烙下陰影。」
〈離開是正確的選擇〉反思10年的工作經驗,例行、無趣又缺乏成就感,雖曾主動在工作上做出改變,終究難在以男性為主的工作場域中創造自己的價值,因此辭職出國進修。
〈我在英國的那些年〉系列描述英國求學的過程,〈啟程:倫敦跨年〉是初到英國的水土不服,〈我的指導教授〉則是由取得入學許可,到最後完成學業的艱辛。這段由語言學校、碩士班到博士班的漫漫五、六年,是我人生最重要轉捩點。
〈我的學生不是我的學生〉則是返台任教後,從畏畏縮縮地走上講台到與學生交心的過程。繁重的教學、研究或行政工作雖令我備感壓力且身心俱疲,但帶給我莫大的快樂及成就感。任教25年後,決定提早退休,作為自己60歲的生日禮物〈退休:60歲的生日禮物〉,讓出人人羨慕的教職,做自己喜歡的事,成就自己的人生願望。
這長達幾十年的人生歷程,似乎幾篇文章就足以懺情,又似乎只見到冰山一角;文章看來雲淡風輕,對我而言卻沉重非常。其中,得不斷地面對選擇及決策、掙扎與妥協、迷惘或清明,得不斷地奔跑以迎頭趕上或試圖突破以發展潛能。總是栖栖惶惶,深恐踏上歧路無法回頭,但,這不就是人生嗎?!
「終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遍嶺頭雲;歸來笑拈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走遍千山萬水,汲汲營營地尋求人生價值及意義,笑拈梅花,珍貴的事物不就在方寸之間。